萧广逸看看那一捧悬钩子, 又看向清沅。她眉目温柔, 他能听到自己在心中一声喟叹。
清沅翻窗出来,燕王扶了她一把,他动作自然, 清沅握住他的手, 她已经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了。
只是他们肌肤相触的一瞬间,那种温柔和暖就从她的掌心直达她的心尖。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与赵逊没有过, 与太子也没有过。与太子上辈子时候,她还年少,以为两个人私下有些接触就是天大的事,与太子双手相触的时候, 她只记得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和战栗。
不像此刻,她已经了解了男女之事, 所以她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她想触碰萧广逸。哪怕只是这样小小的念头也叫她心旌摇曳。
她早就注意到了萧广逸这半年来不断抽条的身高, 如今他已经比她高半个头了。她也注意到了他们靠近时候,他的肤色不再显得那么苍白,他的眸子会格外有神。有许多事情, 她之前装作没有注意,但如今已经不必再掩饰了。
清沅想起了当年诚国公赵逊曾经对她坦白,他要纳妾并不仅仅是因为着急子嗣。
“夫人虽然美貌贤惠, 只是……实在太端正自持了。”他对她这样小心翼翼说。
她听了这话只是怔怔的。赵逊还以为她是伤心,连忙补充道:“我并不是怪你。你的身份在这里,你是国公夫人,又是时常出入内宫, 气度在这里,端正是应该的。我也不强求……只是……”
只是他还是想要无拘无束的调笑和嬉戏。他不强求清沅为他改变,他只是想找几个妾室和丫鬟来满足他的其他需求。
清沅听到这话并没有伤心,她只是很冷静地想着哪些人适合去赵逊房中,她只是想着牢牢控制着这个国公府。
如今想来,她虽然一直活着,但心中早有一部分已经死去了。
但在这个凉爽的夏秋之交的夜晚,她知道自己是真正活着,而且是齐整地活着。她的一颗心完好无缺,所以她才会在一看到萧广逸的时候就忍不住微笑。
“来。”燕王低声招呼她。
他们并肩坐在走道栏杆上,一起品尝那一小捧悬钩子。清沅微笑道:“没想到宫中也会有这个,只是没有人在意。”
燕王问她:“你亲手采的?身边人不奇怪么?”
清沅笑说:“我只说拿来喂鸟。”
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少年人,夜间私会,悄声说话,一齐傻笑。
清沅的酒劲还没有消。上辈子她与太子最亲近的时候,也没有夜间私会过。这会儿她像在梦中一样,整颗心都像要飘起来。
她甚至想挽住燕王的手,就让他在这里坐着,一直到天明时候,她什么也不管了,让太子知道又如何,让皇后知道又如何,她巴不得好好炫耀她的心上人,她的情郎。她半醉着,心中全是奇思妙想。
她拈起一颗野果扔进嘴里,果子味道酸甜。她叹息道:“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萧广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说:“我明天还会来的。”
清沅嘴角含笑,说:“明天来做什么?不……你今天来又是做什么?”
萧广逸低声说:“来见你。”
清沅看着他,若不是已经明了心意,她几乎要疑心自己病了,要不然为什么仅仅是这三个字,就叫她眼中一下子涌上泪水。
偏偏萧广逸还要再说一遍:“只是来看看你。”
她一下子笑出声,眼泪顺着脸颊划了下来。燕王迟疑了一瞬,就伸出手,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他们对视着,萧广逸用手指慢慢拂过清沅的脸,拭去她的眼泪。
清沅看着他,问:“你不怪我一开始骗了你?”
萧广逸没有说话,他的手也没有缩回,而是轻轻落在了清沅的肩头,他揽住了清沅的肩。清沅心中长长叹息,将头靠在萧广逸的肩上。
“我想清楚了,”他低声说,“我放不下你。”
这样的花前月下,他早就忘记了。他都没有想过他还会再碰见这样一个人,让他想要月长圆,人不老。就好像此时此刻,前世的金戈铁马都远去了,今生的戎马生涯还未到来,在这空隙之间,他竟然还能拥着心上人沐浴月色。
这诱惑太大。他一手揽住清沅的肩,轻轻抚了抚清沅额边的碎发。
“你是骗了我……可你没有害我。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我怎么想……”他低声赞美她。
清沅晕晕乎乎,她已经不必再问萧广逸对她怎么想。
“我真想这夜不要过去。”萧广逸说。
清沅只是看着他:“你说了明天还会来的。”
萧广逸微笑:“可那是明天了。我想这一晚再长一些。”
清沅此刻心里全是傻话。她既想这一晚再长些,又盼着明天快点来,这样就又能与萧广逸见面了。
萧广逸在她耳边轻声说:“毕竟这样的时候,过一天就少一天……”
清沅一个激灵,她好像突然醒过来一样,问:“你说什么?”
萧广逸看着她,说:“清沅,我和你说过我是要去西疆的,这不是骗你的话。我不会为你留下来……”
清沅一下子站起来,她知道了,萧广逸以为她还没有想到那么远。他以为她不会跟随他去西疆。
她并不是在生气,要说生气,也是生气萧广逸不把她的决心当真。他以为她是为了什么这么难过。
“那如果我不愿意去西疆,你怎么办?”她低声问。
萧广逸只是看着她,他说:“我会一直等你。”他没有指天发誓,语气平淡,但一听就知道这话是真的。
清沅心中忽然一笑,萧广逸这样子竟然有些傻。她心中暗暗好笑,但还是面上淡淡道:“你要等我多久?三年?五年?十年?你能等得了吗?我能等得了吗?”
萧广逸握住她的手。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清沅才轻声说:“天快要亮了。”
萧广逸道:“我天黑时候再来。我会和你说说西疆的事情,还有……”他顿了顿才说:“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玉苓的事情么?我都会和你说一说。说清楚了,你再决定跟不跟我走。”
清沅听到他提玉苓,忽然抬头,然后慢慢点头。
萧广逸离开之后,清沅终于躺在床上困倦睡去。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谈私情,不聊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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