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到下午,就在她吃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赫舍里一惊,筷子悬在半空中:“外面什么声音?”
“回姑娘的话,慈和皇太后刚才在殿上忽然昏厥,太皇太后和皇上宣了太医。”一名宫人躬身答道。
“哦”。赫舍里点头,没有作任何表示、康熙的生母佟佳氏,还有两年的寿命而已,刚才在殿上的时候,粗粗扫了一眼,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憔悴的病容。
佟佳氏病发,并没有影响她吃午饭的心情,吃完午饭,她刚想到里面午睡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庄亲王妃,显亲王妃,康亲王妃,简亲王妃到访。
赫舍里一惊,怎么来得这样快?那边太后还病着,你们不在太后面前表现,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拔掉头上的发簪,赫舍里急了:“快,快帮我梳头,就说我午睡刚起来,请诸位王妃少待片刻。
两个宫女见她着急,当下宽慰道:”姑娘不必心急,王妃们刺客正在往这儿来,还有些路程,不会耽误事儿的。“
赫舍里这才想到,对啊,皇室人员爱派普,通报是一回事,见到人又是另一回事,慈宁宫偏殿离这里还有九曲十八弯的路程呢,不着急。
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由着宫女们帮她重新梳头戴首饰,等她都侬好了,众位王妃这才姗姗来迟。
换上花盆底打开大门赫舍里则转进了内室,等她们到了门口,她才从里面出来,装作很匆忙的样子:“奴婢赫舍里氏给诸位王妃请安。”
膝盖刚一弯曲,打头的一位就扶住她:“快别行礼了,我们就是闲来无事到你这儿来串门子,没曾想竟妨碍到你休息了,真真不好意思。”
赫舍里脸一僵:闲来无事?我看你们是故意的。一群已婚命妇特地来看我这个小姑娘?恐怕是借看我的机会想弄清楚太皇太后宣我进宫的目的吧?纽钴禄舒舒刚才在慈宁门外失仪,排在后面的贝勒被子福晋们看见了,前面的亲王妃们恐怕没看清楚。
太皇太后把我招进慈宁宫却没见她,这些个女人们就开始八卦了。才刚吃好午饭,还没消化完,她们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奴婢没有午睡,刚才吃饭的时候,听说慈和皇太后病了,诸位可知道现在如何了?”赫舍里坐回椅子里,宫人已经撤了桌子摆上了靠背:“听姑母说,慈和太后在做妃子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皇上一直是慈宁宫太皇太后照看着。”
说到这里,赫舍里笑了一下:“诸位请用茶,奴婢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几位王妃看她这般淡定自若,又听她说起慈和皇太后,方才想到,索尼的女儿,是慈和皇太后的弟媳妇,只是佟家未曾封王,今天的场面,那位赫舍里氏,却是进不来的。
在座的王妃中,属显亲王妃最为年长。喝了一口茶之后,她说话了:“不愧是宰辅家的千金,有这份气度,也难怪太皇太后要对你另眼相看了。我可是早就听安亲王妃说了,她的这位姑娘,可是咱们满洲姑奶奶中少有的德行,才气,容貌,胆略四样俱全。平日里索大人把她藏得可好,要不是这次太皇太后召见,咱们还真没那个福气见着她呢!”
赫舍里黑线万丈,这话听着太别扭,表面上像是夸她,实际上却是暗讽她是上部的台面的外官女儿。而且,看这场面,连自己的小姑姑,安亲王妃也一起被她们鄙视进去了。
是啊,安亲王不是铁帽子亲王世系,而是因为军功才受封的新晋亲王。没有世袭罔替的待遇,在她们这些人眼里,当然不算真正的贵族。这一回,小姑姑也进宫参加了朝贺,刚才在殿上的时候,她却是敬陪末座。
想到这里,心里对这些贵妇们已经没了好感,脸上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姑爸在家时,最是孝顺的,爷爷把她藏了好久,却不知怎么的,被姑父娶了去,上轿的时候还哭鼻子呢!后来省亲的时候,她打扮得可漂亮了,好多首饰都是太皇太后和先皇赏赐的。“
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安亲王因为军功在朝中成为新贵已经不是新闻了,太皇太后对安亲王也是极仰仗的,更何况安亲王如今手握兵权,又是议政王大臣会议的首席,他们的丈夫还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
就像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安亲王妃今天一身的亲王福晋朝服,戴的首饰钗环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低调中透着华丽,对于她们的无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吃完饭就独自出去,也不搭理她们,让她们觉得好生无趣。
眼前的赫舍里氏,人小,说的话也是童言童语,却轻巧地避开了她们的嘲讽,看她的样子天真无邪,像是真没听懂一样。
简亲王妃秀眉一挑:“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当年固伦淑慧公主穿过的,你们家也许不知道这衣服的来历,我却知道。这衣服的料子,是当年太宗皇帝赏给敏慧恭和元妃的,她一直没舍得用,后来公主十岁生日,她就把它做了衣服送给公主当生辰贺礼。
所以,这件衣服,不但是公主小时候穿过这么简单,它还代表太皇太后对亲姐姐的思念,以及太宗皇帝其他公主对太宗皇帝的念想。”
赫舍里听着故事,心道怪不得建宁这么排斥自己穿这件衣服,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典故,可是好端端的,简亲王妃说起这段故事来做什么?
简亲王妃话刚落音,那边康亲王妃站起来了:“原来这衣服这么有来头啊。哎呀呀,我看看,这么贵重的衣服,你穿着可要小心啊,哟,这袖子怎么就蹭脏了呢,小心太皇太后一生气,治你的罪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到底不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公主,怎么穿都……”
语气尖刻,音量也在尾端提到最高,手指头都快戳到衣服上了。赫舍里呡唇,眼睛一眯:“如果奴婢没有记错的话,爷爷说过,太皇太后入主慈宁宫多年,一直以皇家的媳妇自居,从未敢在人前妄言我爱新觉罗家如何如何,王妃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和太皇太后有些亲缘?”
康亲王妃语塞,赫舍里霍得站起来:”衣服是太皇太后赏的,奴婢如今已经穿在身上了,王妃认为奴婢穿不起,怎么的?想让奴婢到太皇太后跟前说,奴婢穿不起,这件衣服,当由康亲王妃来指定穿得起的人?”
“你,你放肆,居然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这就是索尼的家教?你一个外臣女……”康亲王妃已经语无伦次了。
边上一直不说话的庄亲王妃眉头直打结,弄不清楚为什么她们要和这个女孩过不去。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刚想要劝架,话还没出口,赫舍里的杯子已经端起来了:“王妃想是茶水喝多了,不舒坦了,还是觉着奴婢这里的椅子,没有慈宁宫偏殿里的舒服,所以想告辞了?哎……奴婢一个外臣女,今天头回进宫,头回走那么多的路,这腿脚现在还酸着呢!
今儿多谢康亲王妃以及诸位王妃的提点和照顾,诸位的话,奴婢当牢记于心,既然康亲王妃已经起身告辞了,奴婢也不好好强留,这就不远送了,康亲王妃请自便。“
逐客令?这是逐客令?在座的众人瞪大眼,纷纷望向康亲王妃,某女人抖着手,寒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敌人要赶尽杀绝,这是她这么多年事业打拼获得的珍贵经验,因此,不等她想出台词,更不等别人声援她,赫舍里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来人!”门外的两个宫女推门进来:“奴婢在!”赫舍里一边剥指甲一边说:“我对宫里的路径不熟,劳烦两位替我送康亲王妃。”
两人躬身应允。这一下康亲王妃是非走不可了。中王菲集体脸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赫舍里不再看康亲王妃,而是把脸转向显亲王妃,刚刚就是她起的头,现在康亲王妃被逼得走人了,她怎么还好意思赖着不走?
就在赫舍里似笑非笑,康亲王妃被请离,显亲王妃脸色尴尬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又来了:“和硕和顺公主到!"
敏芝一惊,知道自己今天会出风头,却没想到这风头一波接一波还没完了,送走王妃这下来公主了?和顺不就是入宫的时候给自己解围,对自己微笑的女孩么?怎么她也来凑热闹?
一众王妃都站起来了,赫舍里也站起来走到门边,和顺公主进来,依然带着甜美的笑意:“咦,这么多人在呀!”说着先走到庄亲王妃面前:“嫂子也在这里呀。”庄亲王妃连忙躬身:“给公主请安。”
赫舍里准备要跪,被和顺一把拉住:“别,你因为给姑姑请安,弄脏了皇玛嬷赏的衣裳,要是再为了给我请安弄出什么事儿来,我可担不起!”说着,当场给显亲王妃一个白眼,显亲王妃的脸马上变成猪肝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