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索额图拿出刻着大内字样的腰牌,并且告诉门上人:“去告诉你们家主子,有贵客从宫里来。让他亲自出迎。”看门的奴才真的就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了。赫舍里一边偷笑二叔摆起架势来也有一套,一边思量着一会儿鳌拜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扮相。
回想当年,爷爷装病,太皇太后登门,他老人你家把自己裹成一个大棉球颤颤巍巍地就出来迎客了。不知道他鳌中堂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不多时,正门大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
对着索额图和尚之隆等人打躬作揖:“让贵客久候了,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是宫里来的贵客,就不能不见,奈何自己病得实在沉重,步履维艰。就请贵客直接在内堂落轿。主子在门前恭候。”
索额图等人一听,顿时来了气,鳌拜你太嚣张,帝后携手到你家来,你居然架子大到出迎都不肯?刚想要发飙,皇后轿子边上的含烟走过来:“索大人,我家主子说了,客随主便,鳌中堂身体欠安,咱们都该体谅他的。”
索额图一听,侄女发话了,这个侄女从小主意大,从小就习惯指使人家。但今天你是皇上的附属品,出门在外,你得给皇上面子吧?怎么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没想到那边佟国维已经得到了玄烨的答复,走过来表态了:“既然如此,那就带路吧!”索额图默默退下,心说皇上怎么能这么惯着这妮子,你要是给她占了上风,她得理不饶人起来,你有一百张嘴都说不过她。以后有得你苦吃。
此刻玄烨想的却是,自打大婚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微服出宫,之前陪同皇祖母出宫避暑什么的,怎么能和陪老婆出来散心相比。老婆在外面越是威风八面,他就越有面子,这就是她的本色演出嘛。
再说了,今天上鳌拜府上探病,十分气要压抑住十一分,还要倒贴一分笑脸、逢场作戏什么的,是老婆的强项。当年唬得汤玛法一愣一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有这么个能干的老婆,老公我只要在后面给她垫垫场子就行了。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一路往里,前厅,中厅,后厅,过了花园是前院,紧接着是中院,而后的鳌拜所住的后院,后院的后面还有一个后园。赫舍里在轿子里默默地数着,七进的大宅子,鳌拜还真会享受。
玄烨也被漫长的路途弄得很不耐烦,不过,他盘算的却是弄死鳌拜之后,这座宅子赏给自己七弟活着八弟做王府都绰绰有余了。鳌拜还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经被皇帝惦记上了。他还在后院自己房间的床上没起来呢!
他这几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天天都在动脑筋。边上人不断撺掇自己干脆就把皇帝当傀儡养起来算了,现在自己大权独揽,小皇帝只是仰人鼻息而已。我一不管事儿,他马上乱了方寸,你看,这每天的折子进来,都快堆成山了。我就知道他小孩子脾气。以前争着抢着要管事儿。真到他管的时候,他又管不过来了,不是还得靠着我么?
外面报进来说两顶轿子已经进了后院了。鳌拜这才披着袍子起身。做出哆哆嗦嗦的样子蹭出来:“奴才接驾来迟还望主子恕罪。”他这话一出来,玄烨和赫舍里几乎同时先不停轿,早就酝酿好台词的玄烨自己打帘子走出来。快步上前,轻轻扶了鳌拜一下:“鳌中堂不必如此,你病得那么严重,朕原不想让你这样迎接的。快快请起,来人,扶鳌中堂到床上躺着。”
鳌拜连连摆手:“不不,皇上在此,奴才怎敢失仪。”玄烨对他周身上下一扫描,心说你都失仪成车样了,穿着内衣,披了个袍子就出来迎接我了,这不算失仪,你还想怎么失仪?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很不好意思地:“鳌中堂快快请起,是朕鲁莽了,外天天寒,你既然不愿躺着那就到里面坐着吧。”“皇上驾临寒舍,自然是皇上先请。”鳌拜还要客气,玄烨却笑道:“今儿朕可不是一个人来的。皇后也陪着朕一起来了。”
鳌拜的脸色马上精彩了,原本的戒备之心一下子没了,心说这孩子看起来真是来玩儿的,那儿有领导下基层慰问员工还带着家属的?堂堂皇皇后,怎么能随便露面,怎么能随便到朝臣的家里做客?
心里不屑,脸上却是恭恭敬敬地:“奴才不知凤驾到此,有失远迎。”说着又要跪下。玄烨一把扶住他,转头对赫舍里的轿子方向使了个颜色。含烟和连璧会意,一个打帘子一个搀扶,把赫舍里从轿子里请了出来。
赫舍里一出轿子,就看见你鳌拜的尊容,差点笑出来,强忍笑意扶着连璧的手上前几步:“鳌中堂辛苦,本宫今儿是专程随皇上到这儿来慰问中堂的。怎么能让你如此多礼?皇上和本宫今日是客随主便。所以,中堂先请。”
说完作势伸手要去扶,鳌拜已经让皇帝扶了一把,现在要是再让皇后扶一把,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立时就有散架的危险,既然他们两都这么说了,那他今天就托大一回,自己先请了。正好可以看看皇帝能忍到什么时候。
鳌拜颤颤巍巍地被里面的下人扶进去,玄烨和赫舍里随后跟进,两人一看鳌拜的卧房还挺宽敞,前后两进,左中右三间打通。中间是卧房,左边是书房兼会客室,右边是储物室和衣帽间。
玄烨和赫舍里进了左边的书房,靠背方桌是早就准备好的。鳌拜指着位置对后面两位:“请皇上,皇后上座,奴才大礼参拜。”玄烨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今天你是主人,朕和皇后是客人,就按这个来。说着自己走到两张椅子的右边一张坐定,赫舍里随即坐到右边,鳌拜则被安排在玄烨的一边。
刚坐定,玄烨就开口了:“朕原本不是今天来的,早就想来了。却一直找不到由头,你说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就不差人进宫搬个太医呢?”
“奴才怎么敢劳动太医大驾。”鳌拜果然谦逊了一句,玄烨却摇头:“你这样讳疾忌医怎么行?朕知道你年轻的时候是大清第一巴图鲁,但现在毕竟年纪大了,要是皇祖母不说,朕还真不知道,今天是你六十整寿呢!你说你,病得连大寿都宴不动宾客了,还不愿意请太医给你瞧瞧,”
一段寒暄之后,鳌拜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太皇太后下了懿旨,皇帝才带着皇后来这一趟,之前说的那些个客气话都是浮云。皇帝拿出太皇太后送的野山参的时候,监管了好东西的鳌拜眼睛都直了:“这,太皇太后赏奴才这么一件宝贝,叫奴才拿什么回报她老人家?”
“皇祖母是想,你服用了这人参之后,能早点康复,病好了,就能继续辅佐朕了。”玄烨笑眯眯地,却不看他,而是看向自己的老婆,意思好像在问: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赫舍里浅笑了一下,准备好了接茬:“皇上,您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玄烨一楞:“朕忘了什么?”“今儿是鳌中堂六十整寿,有了贺礼怎么能没有贺词呢?”说着朝鳌拜微微摆了个万福礼的姿势:“本宫在这儿就替皇上说了,祝鳌中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鳌拜连称不敢当。鳌拜又说了一会儿话,吐了一会儿苦水之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鳌中堂病者,就坐久站都不好,朕和皇后就不多叨扰了,鳌中堂还是回鹘休息吧。”
鳌拜一听这事要走的信号,心领神会地躬身:“奴才恭送两位主子。”“哎,你又来了,朕不是说了吗,今天你是病人,不用这么多礼。朕知道你的脾气,这么着,朕送你到窗前,看你躺下了,朕再走,不然朕前脚抬起,你后脚就跪下了,朕哪儿担得起?”
鳌拜连程不敢,玄烨一定要送,两人的扯皮看在赫舍里的眼里,笑在心里,玄烨啊你这戏过了啊!最后,鳌拜拧不过玄烨,只好让他尾随着自己进了卧房,躺倒之后还顺便扯了扯枕头想要让自己舒服一点儿,这一舒服,出事儿了。鳌拜的枕头底下,藏着一把锋利的佩刀。他一抽枕头,刀掉下来,落在地上,刀鞘和刀柄有些脱离。
鳌拜愣了,这情况太突然了,在皇上面前动刀子,这什么罪名?刚想请罪,玄烨捡起了这把刀,锵的一声拔了出来,雪亮的刀光,刀面上居然能映出人脸。
这一下,换鳌拜紧张了,万一玄烨对着自己来上一刀怎么办?恰在这个时候,赫舍里的声音传进来:“皇上?您在里面吗?”
赫舍里这会儿穷紧张,玄烨送鳌拜进卧房,是他一个人送,索额图等人都在屋子外面守着,卧室里这会儿一个奴才也没有。大白天的,鳌拜又不是真的生病,他只是在卧房摆个样子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