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就当叶县战事终于爆发之际,在许昌一带,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荼。
先有长沙叛军大将项宣攻长社,与前来支援的河南都尉李蒙鏖战于旷野,后有江夏叛军大将周贡攻破鄢陵,降县令蔡乘、县尉田举,倘若长社有失,许昌将彻底陷入叛军的包围。
五月初八,见迟迟不能攻陷由河南都尉李蒙把守的长社,与项宣汇兵一处的江夏叛军大将严脩与后者商议:“今李蒙死守长社,不如再试试攻许昌?”
项宣暂时也没别的办法,遂点头道:“此事需要周贡、钟费二人相助。”
严脩遂立刻派人联络鄢陵的周贡、临颍的钟费,相约两日后齐攻许昌。
严脩、周贡、钟费三将,皆是陈勖派来支援项宣的江夏军将领,虽然各自统兵,但与项宣相处地倒也不错,在得到严脩的恳请后,周贡、钟费二人欣然答应。
五月初十,项宣、严脩、周贡、钟费四人合攻许昌。
可没想到的是,此前龟缩在长社的李蒙,竟在此时突然出兵,欲偷袭项宣、严脩二人的后方。
项宣、严脩二人尽管击退了李蒙的军队,但围攻许昌的作战无疑还是被李蒙破坏了。
对此,项宣怒道:“必要先诛李蒙,后取许昌。”
严脩深以为然,他也意识到,河南都尉李蒙是一个胆魄过人的晋将,有他在旁虎视眈眈,他们的确很难按部就班地围攻许昌。
在一番商议后,项宣派人联系周贡、钟费二将,请二将继续保持对许昌的压制,以便他对长社用兵。
周贡、钟费二人答应了此事,分别于许昌东侧、南侧约十里处修建营寨。
期间,周贡还派已投降他义师的鄢陵县尉田举带兵至许昌城下劝降,气得郡守李旻顾不得礼仪,大骂田举不知廉耻。
而另外一边,项宣、严脩二人则开始谋取长社。
可问题是,长社亦是自古以来频繁发生战事的县城,在几百年前古人就将这座城池的城墙修筑地非常坚固,强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见此,项宣想出了一条计策:“李蒙乃河南都尉,既然他率河南军前来此地,河南郡的守备必然空虚,我等不妨派一两支偏师袭扰河南,摆出欲大举进攻河南的假象,逼李蒙撤军。……介时,我率军在半途埋伏,而严将军则在后掩杀,你我合力,将其一举击溃。”
“好,就这么办。”严脩点头答应。
当日,项宣唤来族兄弟项吉,而严脩唤来麾下曲将周忠,命二人各率千余兵力,袭扰河南郡。
一日后,项吉、周忠二人便率军至新郑。
按照项宣的命令,二人命令士卒践踏新城城外的农田,且在附近搜寻乡村——一旦找到乡村,便将乡人驱逐,而后在村内收刮粮食,继而将村子焚毁。
被驱逐的乡民无处可去,唯有逃奔新郑。
得知境内有叛军袭击,新郑心惊胆颤地加强了城墙的守备。
可没想到,项吉、周忠二人并不攻打新郑,他们继续往北,径直前往郑城,即河南郡的郡治所在。
沿途,项吉、周忠二军摧毁乡村、破坏农田,驱赶一地又一地的乡民逃奔县城,以此增加河南郡各县的压力。
同时,他们对那些乡民散布谣言,称自己二人是‘进攻河南郡’的先锋,借这些乡民的口,将这个谣言扩散。
不出项宣所料,得知‘叛军将大举进攻河南郡’的消息后,河南各县人人自危,郡守张坚更是惊骇,慌忙派人前往长社,证实此事。
五月十四日,河南郡守张坚的使者日夜兼程赶到长社,向都尉李蒙述说此事。
李蒙大为怀疑道:“我镇守在此,牵制项宣、严脩二人,他二人岂敢进攻河南,不怕我断了他们的粮道么?”
使者连忙说道:“然而,有新郑等诸县向郡里禀告,言境内确实有叛军出没,陆续摧毁了许多村落与农田。”
李蒙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旋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此乃项宣诡计,欲逼我撤兵回援河南。……你且回去禀告张郡守,有我坐镇在此,叛军绝不敢越过长社去进攻河南,眼下河南境内的叛军,不过是项宣用以袭骚的小股兵力罢了,意在诓骗张郡守命我撤回郡内。请他自行派军驱逐便是……你再告诉张郡守,今我驻军在长社,叛军不能肆意进攻许昌;可若是我撤军,叛军必破许昌。一旦许昌陷落,颍川郡便落入叛军手中,介时,叛军才会真的进攻我河南郡。”
使者不敢耽搁,立刻返回郑城,将都尉李蒙的判断告知郡守张坚。
得知李蒙安然无恙驻军在长社,张坚如释重负,旋即立刻召集官员,欲组织军队围剿流窜至他河南郡的项吉、周忠两股兵力。
然而,围剿之事进展非常不顺,派出去的队伍,非但没有将项吉、周忠二人驱逐,反而被二者击溃。
这一下,反而让项吉、周忠二人看穿了河南郡的虚弱,率军穿插愈发频繁,行事也愈发肆无忌惮。
从五月中旬到下旬,项吉、周忠二将在河南郡破坏无数村邑、农田。
河南郡本是盛产粮食的郡,此番境内田邑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郡守张坚无法想象今年要失去多少粮食产量。
更有甚至,各县乡绅纷纷聚拢于郑城,一边恳求郡里尽快驱逐那两支叛军,一边联合对郡里施压,这让张坚不禁出现了动摇。
截止五月二十三日,陆陆续续有三万余难民逃奔各县,郑城城外的难民更是超过万人。
要命的是,这还远远不是上限——倘若再任由叛军肆意袭扰境内的村邑,过不了多久,他河南郡恐怕要面对数以十万计的难民。
在种种压力下,张坚唯有派人再次催促李蒙,要求李蒙立刻撤兵回援。
当使者再次见到李蒙,说出了郡守张坚的命令后,李蒙怒道:“若颍川郡被叛军攻陷,叛军必然势力大增,郡守为何不明白?”
使者劝说道:“郡守大人知晓利害,只是再这样下去,我河南今年将颗粒无收,介时,无需叛军进攻河南,河南人都将饿死。”
李蒙哑口无言,气怒不已。
偌大的河南郡,竟因区区几千叛军骚扰而束手无策。
愤懑之余,李蒙请来长社县令许圭、县尉吴毗,将始末缘由告知二人。
许圭、吴毗二人大惊失色,恳求道:“都尉不可轻离啊。……都尉若撤回河南,则我长社必失。”
李蒙无奈说道:“非是李蒙抛弃二位,抛弃颍川,实在是河南无人能挡叛军。”
许圭、吴毗二人反复劝说,李蒙终究是没有答应。
期间他劝二人道:“既长社已不能守,不若尽早率县卒投奔许昌。……项宣用诡计逼我撤兵,必然会在半途伏击我,介时他必然顾不上长社。”
“……”
许圭、吴毗面面相觑。
当日,李蒙亲笔写了封信,派人送至许昌,向颍川郡守李旻说明情况。
当晚入夜后,李蒙派出的使者抵达许昌。
守城的士卒一听是河南都尉李蒙的使者,自然不敢耽搁,当即将使者放入城内,并且将这名使者带至郡守府。
此时,颍川郡守李旻正在府内忙中偷闲地看书,忽听李蒙派来信使,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毕竟他在明白,李蒙在当前这个局势下特地派人过来,那十有八九是坏消息。
怀着忐忑的心情,李旻招入使者,从后者手中接过书信仔细观瞧。
待看到信中内容后,他神色大变,不顾天色已晚,立刻派人请来郡丞宋撰。
片刻后,待宋撰来到书房,李旻带着几许不安对他说道:“我方才收到李蒙书信,他在信中言,叛军进犯河南,摧毁田邑、村庄无数,河南不能自御,郡守张坚命他立刻撤兵回援……”
不等李旻说完,郡丞宋撰脸上便充满了骇色,急声说道:“郡守不可啊,不可叫李蒙撤兵!他若撤兵,长社必不能保……”
听到这话,李旻心中愈发气闷,郁闷地说道:“他乃河南都尉,此番义助我颍川,我如何能强行将其留下?”
他很清楚,倘若李蒙去意已定,无论他使什么办法都没用,毕竟他是颍川郡守,管不到身为河南都尉的李蒙。
“……这可如何是好?”郡丞宋撰亦急地方寸大乱。
除了河南,他们哪里还有援军?
……不,还有一支援军。
冷静下来的李郡守,当即就想到他颍川郡的一股‘异军’,忙沉声问道宋撰道:“修文,那周虎的军队打到哪了?”
经李郡守这一提醒,宋撰亦是眼前一亮。
但旋即,他便又皱起了眉头,犹豫说道:“据昆阳派人送来的战报,周虎的军队仍被堵在颍阳,不得寸进……”
“听说他还未拿下颍阳?”李郡守脸上闪过几许不渝之色。
毕竟三月末的时候,昆阳、襄城、汝南三县就组织了五千‘联军’,前往攻打颍阳,这都快过去两个月了,怎么那周虎还未拿下颍阳?
见李郡守面色不渝,郡丞宋撰拱手正色说道:“是的。……大人,那周虎野心勃勃,恐怕他并非不能攻克颍阳,而是不愿为也。”
“……”
李郡守思忖了半晌,沉声说道:“叫荀异再去陈说利害。”
见此,宋撰又劝道:“荀异与周虎交好,且反对逼迫昆阳,恐不愿与周虎撕破脸皮逼其出兵,不如再派长史许朗与其一同前往……”
“唔。”
李郡守微微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李旻立刻派人招来西部督邮荀异与长史陈朗,命二人连夜出城,前往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