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身材有些瘦弱,却也不低,只是瘦得很,骨头都凸出来了,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眼,不过眼角有很明显的疤痕,瞧着像是烧伤。
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袍,手里拿着几本书,单看气质,很是儒雅,他听到徐州的话,忍不住笑了,只是声音有些哑,像是被什么给熏坏了:"我又找到几本关于药草的,拿来给大人瞧瞧。"
徐州眼睛更亮了:"陆先生你真可是来的太及时了,我正跟大人说那草的事,我就觉得那夫人说的肯定有道理,指不定她真的知道什么呢,可大人就是不肯..."
"徐州!"姚宗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听到徐州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你费什么话?还不赶紧去查案子去?"
徐州摸了摸脑袋,不敢反驳,赶紧应了,跟那陆先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门关上之后,姚宗平沉着的一张脸才勉强好看了点,从他手里接过那几本绳子绑着的书,埋怨道:"你身子骨不好,学堂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不休息跑过来做什么?找到了书放着让他们传个话,我晚上不就过去了?"
那陆先生走路也有点跛,轻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左右闲来无事,过来瞧瞧。小徐刚刚说的夫人是什么?"
姚宗平本来刚把书放在桌上正给对方倒水,差点直接倒出来,赶紧定了定心神,瞳仁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没什么,就是几个外地人,非要说他们知道,我瞧着不像,不过是几个生意人,又不懂破案,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知道凶手是谁?"
姚宗平把杯子放到一旁,才在那陆先生右手边坐了下来。
"这案子很难破?"他看着堆积如山的桌子,转过头,看向姚宗平。
姚宗平望着对方面具下眼角的疤痕,只是眼神依然清明透亮,带着对世事的悲天悯人,仿佛无论别人对他做出多么大的伤害,他都不恨不怨,可他却做不到:"有点棘手,不过也有点眉目了,等找到那到底是什么草,也许就能又线索了也说不定,你身子骨不好,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陆先生笑了笑:"我又吵不到你,我瞧瞧,也许能帮上一二也说不定。"
姚宗平看他不再提那件事,这才应了,只是两人还未待在书房里看一会儿陆先生带过来的药草辑录,外面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就是徐州拍门的声音:"大人大人!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城门口闹起来了,有人非要出城被拦了起来,那人非要闯,结果闹起来了,小刘不小心伤到了那人的头,那人现在要死要活的闹腾,这可怎么办才好?"
徐州是个急性子,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姚宗平脾气暴躁,直接就站了起来,吼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敢闹,直接当成嫌疑人给抓起来!"
徐州哭丧着脸在外面喊,"大人不行啊,是咱们远河镇有名的乡绅梁玉,他姑母病重,要出城去见最后一面,这梁家仆役跟衙役对了起来,这问题是,梁家真的闹起来,这怕是扛不住啊。"
他们远河镇本来就不大,衙门的衙役就那么多,还没有梁家的仆役多,这真的对方硬打起来,这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这可担待不起啊。
姚宗平气得吹胡子瞪圆:"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抓了官帽就要直接出去,被陆先生给拉住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乱糟糟的,仔细伤到了,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忙完了就回了。"
陆先生却固执地摇摇头:"梁老爷我认识,他的几个公子都在我学堂上学,对我平日里还恭敬几分,我去讲讲道理,别吵起来了。你这性子也急,你若是真的怕是凶手,找两个衙役跟着,这梁老爷还不至于放下这偌大的梁家跑了。"
姚宗平想想,一咬牙:"行,那你跟我一起去。"
而另一边,楚轻几人等了几日,倒是一直没能把姚宗平等过来,天一倒是先急了:"这姚大人还真存得住气,他不会真的不信夫人的话吧?"
李天啸看了他一眼,倒是比天一淡定的多:"不会,朕让人去跟着了,听说他这两日在找有关植物、药草的书籍,怕是上心了,目前为止,估计是想自己寻寻看。"
楚轻点头:"不过他应该还快就忍不住了。"她一直没能想起来那种药草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几日细细想来,倒是想出一些眉目来,只是还未确定罢了。
因为不确定死者的情况以及远河镇,她不便贸然动手,只能暂时等姚宗平服软了。
前去衙门口打探消息的暗卫这时过来了:"皇上,城门口出了事,姚大人带着人赶过去了。"
楚轻愣了下:"出了什么事?"
暗卫把梁玉的事情说了一遍,楚轻沉思片许,看向李天啸,决定也过去瞧瞧。
对方既然还不愿意服软,那他们就过去晃悠两圈,提醒提醒好了。
楚轻一行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了?我梁玉在远河镇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大人你这样不行啊,这些年我可没少为远河镇做实事啊,你这样扣着我,我要是...要是见不到姑母一面,我这怎么安心?我小时候是姑母给奶大的,生养之恩大于天啊,我就是出个城而已..."
那一个大男人,竟然哽咽了起来,听得楚轻眉心跳了跳,不过这人倒是个有孝心之人。
姚宗平的声音也随即传了过来,"先例不能开,本官也理解你,可万一别人也学你这样,万一杀人凶手放走了怎么办?"
姚宗平刚开始的时候觉得陆先生的话也不错,可到了这里,看到这么多人,就觉得不妥,万一以后也有人这样学着,可怎么办?难道要放梁玉离开,不放别人离开?这可说不过去啊。
梁玉一听,更急了:"我就去半日,半日!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我还能跑不行?"
姚宗平耐心道:"这不是本官怀疑不怀疑你的问题,这你这个先例一开,这'凶手';要是按照你这个办法,本官怎么交代?"
梁玉恼了,两伙人又开始吵嚷了起来。
楚轻一行人挤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姚宗平衙役站了一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仆役站在另一边,不过有人给他按着额头上的伤,中气十足的,也没什么大事。
倒是姚宗平这边,大概是被气到了,有个灰袍男子拽着他,不知说了什么,姚宗平脸色好看了不少,这才摆摆手。
楚轻看得好奇,多看了这灰袍男子两眼,看到对方脸上戴着面具,忍不住心头一动,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把这梁玉的问题给解决了。
楚轻看两方这样僵持不下,再僵下去,怕是这天就要黑了,直接就开口道:"其实,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她声音清脆,这么一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姚宗平看到楚轻一行人,一张本来就黑的脸,更是黑了一个彻底。
姚宗平这边显然都认识了楚轻一行人,姚宗平不开口,衙役都不敢开口。
倒是梁玉这边态度很好,梁玉一听有办法,直接把额头上的帕子给弄开了,快走几步到了楚轻面前,激动道:"你有什么办法?"
楚轻道:"姚大人既然担心此例一开,怕是以后不妥,倒不如姚大人可以列个条件,若是有人想要出城,的确是情非得已,那么,除了这一点之外,还要得到一百个远河镇的百姓的手印签名,为其请命才能够离开,否则,就不达标不得离城,不知如何?"
楚轻刚刚听了一会儿,也听出来这梁玉是个乡绅,平日为了远河镇做了不少好事,应该是很得人心,一百个签名应该不难。
果然,这梁玉顿时眼睛就亮了,转过头,看到姚宗平哼了一声:"大人觉得如何?"
姚宗平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办法的确不错,旁人想得到一百个签名可不容易,这样既解决了梁玉的事,又防止别人借着梁玉说事,倒是两全其美了。
姚宗平身边的陆先生也多看了楚轻一眼,随后就对着姚宗平点点头。
姚宗平脸色还有点不好看,不过还是应了,让衙役敲了一下锣鼓,这才吆喝道:"大家也都听到了,现在有没有一百个人出来为梁老爷请命,若是到了一百人,因为梁老爷的确是有情况,本官就开恩放他出去,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自然没意见,没有特殊情况,一般这时候也不会有人想着出城。
于是,梁玉直接就开始让人帮他签名,楚轻也没看错,这梁玉的确得人心,半个时辰不到就集齐了,交给了姚宗平之后,就被放行了。
梁玉离开前感激地看着楚轻一行人,说是回来定要款待感激一番,这才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