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仿佛是行走在人世间的死神,血色瞳孔冰冷无神,漆黑的长发无风而舞,坚定的脚步浴血徐行,所过之处,死气弥漫,草木接连枯萎,所有的生命气息皆被收割。
“异域,死!”黑衣青年冷冷地重复着三个字,冰冷地眼神越过阻在明荣身前的三位白衣人,直勾勾地落在明荣身上。
“该死!难道我身上真有什么吸引他的神物?他明明只是一具尸体,却为何有如此敏锐的直觉和强大的战力,这个野蛮的世界看来真是不简单。”明荣恼怒地叹息一声,暗自思忖道,“这个世界蛰伏的强者很多,教廷老不死们给我的底牌虽然足以毁天灭地,可在我足够强大之前,这一切决不能暴露,眼下唯有先走为妙了。”
“咔咔咔……”三位白衣人皆是空间神术修行者,然而却难以禁锢住黑衣青年分毫,他们遭受到了可怕的反噬,冻结的虚空仿佛破碎的瓷器,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仿佛破裂的冰层,缓缓传递到三位白衣人身上,锋利的时空裂痕瞬间将三人的身体割裂,深陷如此窘境,可他们却连动一动手指都是妄想。
“砰!砰!砰!”黑衣青年根本看都不看他们,沉重如山岳的步伐与他们擦肩而过,无可匹敌的力场瞬间席卷三人,伴随着三声爆鸣,漫天血雾弥漫四方,凌空飞舞断肢残骸被漆黑的死气侵蚀成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魔鬼!”明荣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意料之外的惊恐,他低吟一声,随手划出一道半黑半金的墙壁,阻在身前,希望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古怪的墙壁,仿佛分割开了两个世界,一边金光璀璨,刻印着古老的神纹,无数的天使环绕着神灵在天堂飞的,而令一边则是魔气森森的地狱,哀嚎的恶魔,堕落的死灵,长啸不止。
“轰!”漆黑的拳头轰击在神魔之壁上,如同雷霆一般轰鸣振聋发聩,直震得墙壁上的神纹一阵闪烁,瞬间变得明灭不定。
“欧极诺马!”明荣翻了翻白眼,嘴里吐出一句这个世界完全没人懂的经典国骂,转身撒丫子就跑。
“轰隆!”冰冷的铁拳,化为了天地间的唯一,接连三拳轰出,神魔之壁终于不堪重负,如土墙一般崩溃。
“极光,神行!嗨,土著、魔鬼,再见!”跑出百丈外的明荣终于有一丝安全感,嘴里嘀咕一声,周身被一道金色的神光所包围,一道道奇异的符文如灵蛇般在虚空游动,明荣的身影也缓缓在虚空模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漆黑的大手,突破了虚空的局限,自百丈外径直冲明荣袭来,意外的变故着实吓了明荣一跳,所幸神术早已发动,魔焰灼烧的大手岁虽然强大,却也不可能伤到神术护体的明荣。
“哦!不!强盗!”明荣已经半虚幻的身体里陡然飞出半块玉璧,纤微的影子仿佛一只蝴蝶,晃晃悠悠地落入了黑衣青年手中。
“欧极诺马!万恶的强盗魔鬼,请记住,我明荣圣皇还会回来的。”明荣扯长了嗓子愤怒地尖叫一声,终于在电光火石之间成功以神术遁走,彻底消失在“强到魔鬼”眼前。
璀璨的金光逐渐暗淡,虚空中游离不定的奇异符文也追随着遁去的明荣消失在远方。黑衣青年并没有继续追击,他失魂落魄地伫立在岩眼前,任凭一缕缕漆黑的死气再次内敛于身体之中,他呆呆地凝视着手中那半块洁白的玉璧,血红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神采。
神州浩土,万族共生,人、妖、巫、魔、神各族之间血腥征伐,几乎自古就从未停止过,传说最为动乱的时代,神州都曾被打裂,万族生灵幸存者百不足一。人族因先天体质弱于各族,故时常沦为诸族血食,所幸古时有圣者出世,修己身,感天命,悟大道,传至理,建九十九大部族,护佑万民,领导人族一血前辱,走向强盛,雄居于神州之上。
谷夏部落。
人族各部多居中土,其余地方虽然也有所混居,不过毕竟只是小数,大都算不得大部族,谷夏部落正是坐落于神州北海之滨的一个小部族。
八月初秋,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穿透繁密的老林,在地面投映下斑斑点点的光影。归巢的鸟儿在枝头长鸣,与古树底下嬉闹的孩童道别,简陋的木屋里炊烟袅袅,女人们忙着准备晚饭,外出族人陆续开始回归,古老的部落即将在夜幕中沉睡。
“长黎大哥回来了,大家都来分猎物喽!”岩在通向后山的小路上兴奋地大喊一声,飞奔向远方归来的狩猎小队。
长黎,正是三个月前邢老爹带回来的那位黑衣青年的名字。人族处境困顿,孤身外出,经常会发生意外,所以对于这个年轻人,谷夏部落的人虽然陌生,但还是收留了他。
对于这位黑衣青年的来历,族中确实有很多人非常好奇,因为他太过不同寻常,首先就是,邢老爹带他回到部落,整整一个月他才苏醒,这显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因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不过鉴于邢老爹在部族中无人可及的威望,所有人都还是很好地保留了心中的那份好奇。至于邢老爹,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有关青年的来历以及烛龙的忠告,他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黑衣青年。唯一令人苦恼的是,就是黑衣青年彻彻底底失忆了,别说其他,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长黎这个名字,是他与邢老爹长谈后自己起的,他说自己既然出现与妖皇长赢与战圣黎渊的神战之地,那就各取一字叫长黎吧。
谷夏部落主要依靠狩猎和打渔生存,其中又以狩猎为主,在外人看来,这位名叫长黎的年轻小伙子,狩猎绝对是一把好手。长黎跟着部落中的狩猎队去的第一次,其余人就全部沦为了扛挑猎物的杂役,因为有他的存在,其他人几乎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长黎好像天生不知恐惧为何物,纵横丛林深处无敌的凶兽,在他面前显得如婴儿般无力。他第一次进入丛林,就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一座虎穴,正当众人吓得面无土色之际,他却堵在洞口一拳锤爆了三丈高的剑齿虎。接下来的经历就更让人麻木了,一掌劈断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古树,直接扛回家烧柴火;一脚踹死黑熊瞎子,说是要给岩尝尝熊掌的滋味;单挑狼群活捉狼王,直接剥皮做新服;孤身闯进迁徙的长毛象群,徒手搏杀掉三头,然后惊得其他野象亡命逃窜……
丛林仿佛是为长黎而生,他混迹在其中,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因为有他的存在,谷夏部落外出狩猎的人再也没有过任何的伤亡,就连以前不敢深入地一些危险地带,现在也可以放开胆子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岩,你来了。”长黎微微一笑,清秀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戾气,温和的笑容仿佛邻家大哥一般,若非岩曾见过他仿佛浴血修罗的一面,怎么也不会相信他能成为纵横丛林无敌的凶兽克星。
长黎一身崭新的的虎皮短衣,过肩的长发随意飘散在身后,削瘦的身材也与魁梧沾不到边,甚至连岩也要比他高半个头,在一群壮硕的猎人中更是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最令人侧目的是,就这样一个年轻人,却一人扛起了三只大山猪,身后更是拖着一条死虎。
毫无疑问,这一次又是满载而归,不过因为家里只有三个人的缘故,长黎将大部分猎物还是分给了其他人,自己只是挑了一头并不算太大的野猪,就和这些猎人们道别了。
八月的夜晚,谷夏部落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弯月如钩,悬挂在宁静的夜空,星辰寥落,清风拂动远方的山林,遥遥传来几声凄厉的兽嚎。简陋的木屋,勉强能抵风挡雨,门口的古树之下,邢老爹让岩取出一坛尘封的老酒,就着几个简单的菜肴,和长黎对饮。
“老爹,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当日我来历莫名,与你更是素昧平生,你又为何决然带我出北海,更是以烛龙赠你的苍龙舍利来为我驱尽死气?难道你不担心我是绝世魔头,将来反而祸害苍生?”长黎连饮三大碗略显浑浊的老酒,开口问道。
“你是谁?”邢老爹淡淡地问道。
“我是谁?我是长黎……可长黎又是谁?一个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人。我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不知道这个世间是否还有我的故人,纵然是生身父母,至亲骨肉,亦或生死恋人站在我眼前,我却不会认出任何一个人。哈哈……死而复生,阴阳逆转,又有何意义?”
“你既知自己是长黎,又何需多问?长黎就是长黎,不是任何人的过去,却是你的未来。人生不若一场虚空大梦,存在即是有理,即是大道,亘古匆匆,也不过弹指,既生于这个世间,太过执着于因果又是何必?”
“太过执着是错,放手释然难道就一定对?人生天地间,若无丝毫羁绊,则与死又有何异,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长黎苦闷地摇了摇头,清澈的目光之中流露出几丝迷茫与无助。
“大梦谁先觉,生平我自知。唉,大道终须己身亲悟,困守于此,你穷奇一生或许也不会明白。去吧,外边的天地很大,有一天你明白的话,或许又会再回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