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里奇.石匠.特里斯将凿子移到大理石基座边缘,轻轻挥动铁锤:“我们还是先从外围边缘区域切出大致的轮廓,这样做会让你好受许多,然后再仔细地雕琢出腰部以下的部分,你怎么看?”
瑟瑟发抖的石雕思索许久后才认同地了头,“就这么办吧!也许我该矜持一,不用琢磨出细密的肌肉纹路,只要简单的衣摆线条就能够让我离开基座,走到地面自在地活动。”
“那么脚趾部分如何处理?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要承受全身的重量,普通的人类的弓形脚,接触面积远远不够,会导致重心失衡。我认为切出基本的平底靴的外形就足够了,你该知道这样做会节省很多时间!”
“你的当然不错,我也很是认可,不过这样一来会不会不够完美。尊敬的思索者,请你转动充满智慧的头,查看视野可见的上身部分,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显得极具属于男性的阳刚魅力,活灵活现,仿佛在每一下雕琢,都注入鲜活的生命力。”
“我可以把它当作是一种委婉的恭维!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技艺精湛得到鄙人认可的石匠大师,如今赶时间的不正是你吗?尽快将腰部以下的部分雕琢出来,我能否获得自由,离开大理石基座,就全仰仗你的帮助。事成之后,我会万分感激,将你想知道的一切秘密都倾然相告。”石雕催促着,隐隐地有一种焦虑。
特里斯双手一摊:“那么我就动手了,只是希望你能尽量忍受,通往自由的道路遍布痛苦的荆棘。一旦开始动工,我不会半途而废停下来,即使到时候你开口拒绝,甚至对我动手,我都会贯彻始终。”
“别废话,来吧!”
“嗑嚓……嚓嚓”奥德里奇运锤如飞,凿子落之处,大块的碎石纷纷掉落。
正方形的大理石基座,四个棱角率先铲走,特里斯按照先前所见石雕“沉思者”的造型,将它腰部以下的部位设计为坐立的姿势。
一个齐膝高的圆椅初具雏形,由于位置属于边缘地带,思索者并没有感觉大地难以承受的痛苦,不过他的身体仍然轻微颤抖。
思索者的眼睛盯着凿子的落,每次锤子敲击,他的眉头都会轻跳,不过处于可以忍受的范围,因此闭上嘴巴没有话。
当奥德里奇转移方位,由粗胚入手,切出第一缕裤子的褶皱线条,思索者立即感受到锋利的刀刃掠过皮肤的冰冷,随即火热的刺痛不断涌来,反复折磨他的意志。
“噢!不,太疼了。”
特里斯没有停下,他专心致志地工作,可不会被闲杂人等的噪音影响。另一条褶皱从崎岖不平的岩面上开辟出来,炸裂的火星忽闪忽灭,一股烧红的铁锈味袅袅升起,迅速弥漫周围。
“好心人,求求你,行行好吧!轻,再轻……痛死我了。”
奥德里奇懒得理会思索者石像无理的要求,几乎依照自己坐立时裤子自然皱起的线条,在大理石基座上肆无忌惮地雕琢。
“停下,停下,尊敬的骑士,你的怜悯心去哪里了?为何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为何对我的苦苦哀求恍若未闻!你既不是瞎子,相反眼睛利索地能数清半空掠过树梢的麻雀,你也不是聋子,能听见森林里熟透的橡子落地的声音。你能稍微休息一会,放过我吗?”
特里斯连嗤之以鼻的力气都欠奉,他一门心思扑在雕琢的工作上,石像的左腿已然完工,接下来该轮到右侧了。
“什么?你还来!算了吧,算了吧!就当我而已,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转身离开森林返回镇子,就着暖和的炉火,依偎着充塞荞麦皮的枕头,听着农夫的鼾声,享受夜翼的拥抱沉入梦乡。”
奥德里奇数百次挥锤,肩膀稍微有些酸胀,他调整用力的节奏,很快恢复充满韵律的敲打。
“嘶……痛死了!我去他的牛屎!自由!我不要了,坚决不要。”
思索者这次不是而已,他伸出手搭住特里斯的肩膀,打算把这位赐予他灵活自如双脚的石匠推走。
可是奥德里奇纹丝不动,不知道是否使出暴熊之力,抵住石像的推搡,被痛苦折磨地陷入虚弱状态,他肯定失去大部分体力。
无视污言秽语的谩骂,不负任何责任的贬损,毫无压力的特里斯将思索者的右腿也雕琢出来。他甩了甩凿子,用它扫走留在沟壑似的褶皱里不肯离去的碎石和粉末。
简单的扫尾完成,奥德里奇转移到还是一块岩石的脚部,比起细致的脚趾,线条单调的靴子简单多了。
在裤子的末端,铲出靴筒的边缘,避开可能出现的腿部位,裤脚压在靴子里是最好的选择,柔顺的弧形截面直落靴底,为了防备以后可能出现的磨损,特里斯将靴底设计地很厚。
他选择面积最大的圆头靴,比起笨拙的方头靴,涉水的时候阻力会很多,当然比不上尖头靴,不过那样做对石像本身的平衡,以及重心的把握会失准,因此一切选择都不能从最好出发,而是应该由最适合入手。
当奥德里奇用凿子切出靴子的前端,或许是接近脚趾的部位,十指连心的缘故,思索者痛地咬紧牙关,双手握紧拳头,夯土立桩似的朝石匠轮番发起攻击。
“该死的,你要杀死我了,这份痛苦的滋味,我无法继续忍受了。停下,我叫你停下……诈作聋子听不见是吗?我要杀了你!”
“脆弱皮肤”盔甲,给予特里斯五级防御和二十五防御力,对于虚弱状态的思索者只剩下三成力气的拳头,刚好十五的攻击,轻飘飘地直接无视就够了。
无法破防的石像,似乎将积攒的负面情绪宣泄一空,他垂下自己有气无力的双手,无能为力的他再也摆不出智者的姿势。
先前信誓旦旦的思索者,在通往自由的路上,稍微遇到锥心的痛苦就准备掉头往回走,幸好奥德里奇没有听他的话,半途而废停下,否则再次开工动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遥遥无期。
到那时,无法从石像嘴里获得关键情报或者剧情线索的特里斯,难保不会在对付黄金蛤蟆的时候载个跟头。
至于这头占据枯林的荒野怪物守护着什么宝藏,奥德里奇倒不是没有兴趣,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反正解决了大蛤蟆之后,一切秘密都会缓缓地褪下防备的遮蔽,向他展露真相。
“嗑嚓……”最后一块石片飞走,大功告成的特里斯站起身,舒展酸麻的双手,有些钝头的凿子,后退两步离开与“沉思者”姿势相仿的石像。
“来吧,站起来,试试迈出脚步,遍布痛苦荆棘的自由之路,已经抵达终。这场长跑比赛的终就在眼前,只要你迈出腿脚越过冲线,胜利的大门才会向你打开。”
“的倒是很轻松,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我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每一下切琢都让我感觉时光飞逝,简直度日如年。你若是好心,就伸出援手,让我借你的肩膀搭把力气。”
“给你一个支,没准能撬起整座枯林。不过很抱歉,为了帮助你,我已经将不多的力气消耗殆尽,请原谅我不能如你所愿,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来吧,我知道你能行的。”
思索者轻轻摇头,“现在不同刚才,双方的情势调转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你却因为对我有所要求,不是应该乖乖地听我的话行事?”
“那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假如你真的可以站起身,离开大理石基座!”
石像突然萌生出大事不妙的心情,他的双手撑住“圆凳”,准备起身,结果连岩石凳子一并拔起。如果这场面落在他的眼里,没准会笑几声,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思索者根本笑不出来。
“这就是属于你的规则!我发现属于你的身体一部分,即使是衣服下摆的线条,裤子的褶皱,都会让你痛不欲生,可是视作死物的凳子,你根本没有感觉,因为它不是你的身体的延伸。”
“这让我感觉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赋予你生命!怎会是如此奇特的形态,你的肌肉纹理和线条,根本不像是雕琢出来,而是本来就该如此。”
“我的猜测是……你并非普通的活化石雕,真相只有一个,你是石化的凡人!”
思索者深深地吸了口气,高高耸起的胸膛里充满烦闷和失败的意味,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快要被石匠看穿了。
“诅咒!我被石化诅咒了!一个骑扫帚的老巫婆,垂涎我的青春和俊美的外貌……”
到这里,特里斯的眉头轻抬,上下打量石像,发现果然如他浅薄的言辞描述那样。
‘会施放诅咒的巫婆,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假如他的属实,我得牢牢记住。’
“……向我发出求偶的邀请,摩迪西之夜的请柬。我知道那不是好事,一个满脸疔疮的丑怪老妇,怎能吸引我的目光!”
“可惜当我严词拒绝之后,不幸的噩运接连落在我的头上。打渔的独木舟屡屡在河翻船,茅草盖的房子被风吹散。我们都知道,一旦开始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终于,在一个无月之夜,丑怪的老巫婆亲身而来,呼唤暴虐的旋风,把陷入梦中的我吹醒,剥走贴身的衣服和她坦诚相见。”
“当我再次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她使我站立的地面变成泥沼,深陷过腰后,用一个缠满毒蛇的骷髅头骨,向我施放石化的诅咒,最终变成死物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