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春宫,三春先往内殿更衣,穿戴齐整了出来见雍正,见他正端坐在炕上,品着茶,神态安然。
三春重新见驾。
雍正一招手:“过来坐。”
三春就过去他对面坐了。
雍正咽下一口茶,直接问:“你说,有个叫沉香的宫女,是小莲?”
三春点头:“是。”
雍正放下茶杯:“你确定?”
三春道:“她自己承认的。”
雍正眼眸中浮现一丝阴云,那是雷雨来临之前的征兆,语气仍旧平和:“她人呢?”
三春直言:“已经埋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干净,只见雍正的手一挥,三春即感觉面颊上重重挨了一下,坐不稳,跌下炕,摔在地上,而雍正的袖子拂过时带下了茶杯,落了下去,咔嚓一声脆响,伴着他低沉的怒吼:“你敢杀了小莲!”
太过突然,旁边的宫女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却无一人敢过来搀扶三春。
三春心里没有哀伤,从未把这个男人当成夫君,也从未希望得到他的真情,三春只是惊悚,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而自己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需自保,于是替自己辩解:“臣妾说过,是她咬破齿间毒药而亡,臣妾没有杀她,以臣妾手无缚鸡之力,也杀不了功夫高深的她。”
这是事实,雍正仿佛一下子清醒了,然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接受才找到心爱的人,却已经是阴阳两隔,俯视地上倒着的三春:“你从头到尾给朕说个详细。”
三春便将前后发生的事说起——
她初进宫,被皇后安排住进储秀宫,而储秀宫有个杂使宫女叫沉香,她来的那一天,沉香就嚷嚷着有鬼,她得以认识了其人。
这个沉香,身体肥硕,样貌不堪,可是给人的感觉总是神神秘秘,特别是苏瑾的无端自缢,她便对沉香起了丝怀疑。
最近,沉香竟用‘借尸还魂’的秘术刺杀她,鬼使神差,她未死,怀疑到那个成日嚷嚷有鬼的沉香,于是过去搜查,便搜出沉香作案的凭据,那就是一堆纸张,那是制作‘借尸还魂’傀儡的必须。
或许正因为此,沉香也知道自己漏了底,便铤而走险去长春宫再次行刺她,因她早有防范,遂得以将沉香抓捕,审问下,沉香承认是小莲,潜入宫中是因为忘不掉同皇上的恩爱往昔,可也正因为喜欢皇上,所以对皇上所宠爱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恨之入骨,先是在皇后跟前扮鬼吓唬,又杀了皇上宠幸过的阿顺,将阿顺抛到水中佯装淹死,最后再杀了皇上恩宠盛极一时的苏瑾苏贵人,又将苏瑾弄成上吊自缢的假象,最后想杀皇上的新宠,即她舒妃,未得逞,却羞于见皇上,于是服毒自尽。
三春讲述完,雍正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双目微眯,像是陷入无尽的怅惘中,自言自语似的道;“怎么会,小莲怎么会那样心狠手辣,她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
三春很想告诉他,小莲非但不是天真无邪,还是允祀用心培植的杀手。
然,三春权衡下没有说出,虽然允祀已经是必死无疑,但不想他死的更惨。
斟酌后,三春道:“情之所至。”
雍正认真思考下,颔首:“你说的对,因她对朕是真心真意,才会恨朕给予恩宠之人,可是朕喜欢的女子,她该是善良,纯真,小莲,小莲她实在……”
三春听出他心底的失落,趁机道:“天下女子,谁人能做到皇后那样子,一心替皇上打理家事,又不断教诲嫔妃如何服侍好皇上,臣妾觉着,这世上女子,唯皇后是真心真意喜欢皇上的。”
雍正嗯了声,深表赞同:“所以母仪天下的,才是她乌拉那拉氏。”
三春无意替乌拉那拉氏溢美,也无意对沉香落井下石,只是为求自保,沉香怎么都算死在她的手里,若不让雍正明白小莲之爱,是狭隘,是祸害,雍正必然会因小莲之死迁怒她。
听雍正的语气,像是有了决断,三春道:“皇上实乃千古明君。”
雍正沉思片刻,眉头渐渐舒展,看地上问:“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三春想说,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杀了你,时机未到,你暂且苟活,便道:“天下人都是这样想的。”
过年话,谁不会说。
雍正听罢,伸腿下了炕,伸手给三春:“起来,当心着凉。”
三春没有高兴,更没有感激,也没有将手递过去,自己撑着站起,淡淡道:“谢皇上。”
方想附身拍打下衣裳,雍正却一把揽她入怀:“别以为朕看不出你对朕的冷淡,朕也知道,你是为了救你父亲家人,才肯随朕入宫的,假如你有小莲一半对朕的心思,朕心,也算安慰。”
三春一惊,他,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不是只喜欢小莲一个么,他怎么会在意自己喜欢不喜欢他呢?
隐约感觉不对,一直以来都觉着,自己永远不会对他动情,他也因小莲而不会对自己动情,可是今日之言,却像是一个男人在吃味。
三春惶惑,深陷他的怀抱抽离不得,形势所逼,只好虚与委蛇:“皇上何尝不是,皇上对臣妾,若有对小莲的一半心思,臣妾足以。”
雍正将头低垂,尽量接近三春的面颊,先问:“你在怪朕?”
三春想躲避:“臣妾不敢。”
雍正仍旧道:“你就是在怪朕。”
三春感觉他灼热的唇已经触及到自己的面颊:“臣妾不敢。”
雍正依然重复:“你果然是在怪朕。”
堂堂九五之尊,固执起来像个孩子,三春忽然明白他心里所想,于是道:“好吧,臣妾就是在怪皇上偏心。”
雍正咬着她的耳朵:“朕是偏心,六宫嫔妃,朕只偏心于你。”
你来我往,聊了半天,三春顺嘴就道:“那么小莲呢?”
雍正突然直起了腰身,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虚空,静静的想了想,然后将三春扳正,彼此面对面,他很是认真的样子:“小莲,朕对她的感情,早在她失踪之前就没了。”
三春懵怔,怎么可能?
雍正继续道:“朕之所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后来才明白,无关情义,朕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允祀的人。”
三春惊愕,这个男人,果然深不可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