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风光
又一个双休日到了。
方进财请苏一玮到三棵树去散散心。苏一玮这些天来一直很郁闷,也想去亲近亲近大自然,换个心情,就问:“还有谁?”方进财说:“除了赵秘书长,我不知道再叫谁好?”苏一玮说:“这样吧,带上你的阿姣,让赵守礼带上郑丹一块儿去玩,人多了开心。”方进财问:“市长也得带一个,你不带我们哪敢带?”苏一玮本想带钟晶晶一起去,一想起上次带的是周小哭,这次再带钟晶晶会让他们怎么看?尤其那两位女士,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说他风流。还是小心谨慎一些,这样想来,觉得还是不要让钟晶晶露面了,就让周小哭继续走在台前,况且她本来就是一个公众人物,让人看到了也无妨。想到这里,就笑了一下说:“我哪有带的?要不等会儿让赵秘书长叫叫周记者,看看能不能叫上?”方进财说:“那好,我现在就去找赵秘书长。”说着就打了一声招呼走了。这样决定后,苏一玮倒也坦然了。也罢,一个是藏在深闺人不知,一个是走在人前面,倒也不错。
这一个阶段,苏一玮情绪一直不太好,冯副书记的调离,光盘中的镜头,两个小混混的敲诈勒索,就像一道道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总也挥不去。有时候梦中梦到小混混们又来上门敲诈勒索,苏一玮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痛斥道:“你们要是再敢逼我,我不但让你们把诈骗到的10万元吐出来,还要把你们送进监狱!”从梦中气醒后,他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赵守礼一再宽慰他说隐患消除了,他已经警告过那两个小混混,他们答应销毁所有的光盘,从此一笔勾销。话是这么说,但是,静下心来一细想,他还是免不了有些后怕。最使他感到不明白的是叶瑶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出于好奇,自己录着玩,还是受人指派?如果是后者,指派她的人又是谁呢?叶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受害者,还是诱饵?两个小混混的出现,是因为叶瑶被人窃走了录像失去了掌控,还是遭到了要挟无能为力?要真是这样,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结束。
这些阴暗的问题,他不知在黑夜里的失眠中想过多少次了,有时与赵守礼在私下里也说说,赵守礼却宽慰他说,没事的。他们的目的与政治无关,就是为了诈骗一点钱财,他们那样的小混混,能得10万元已经知足了,不会再有后患的。经赵守礼这么一宽慰,他的心情才安稳了许多。
有时候,人是需要安慰的。即便一个非常有定力、有能力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别人的抚慰。
星期六早上,苏一玮刚刚收拾好了准备要下楼,赵守礼的电话就来了,说车到家门口了,首长请。他应了一声,就下了楼,门口正停着方进财的“子弹头”,那是一辆三排座位的车,加上司机一共可坐8个人,外出游玩刚好。苏一玮上得车来,见方进财当司机,阿姣坐在副驾驶室,第三排坐着赵守礼、郑丹老师和周小哭,第二排正好给他留着。他上了车,打过招呼后,见周小哭穿着运动装,戴着太阳镜、太阳帽,打扮得活像一个男孩子,就说:“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怎么坐到我们的车上了?”
在大家的一阵笑声里,周小哭也笑了说:“是从女人国来的。”
苏一玮说:“从女人国来怎么不多带几个美女过来?”
周小哭坏笑着说:“秘书长和方总不是都有吗?我带上谁要?”
赵守礼说:“只要是美女,还怕没人要?到时候我和方总辛苦一下也没关系,我们要了。”
郑丹接了说:“你要就你要,你把方总扯进来做什么?”说着,随手拧了一把坐在旁边的赵守礼,赵守礼叫了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一玮说:“怎么啦?小郑是不是吃醋了?”
郑丹笑着说:“没有,刚吃了点酱油。”
周小哭就趁机说:“我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了,腾开位子让你们吃醋去,还是坐在市长这里安全些。”说着起身坐在了苏一玮的旁边。
苏一玮早就知道这小东西会过来他这边坐的,果然她就寻机会过来了。侧目再看时,见周小哭已经摘了太阳镜和太阳帽,还原了一个活泼泼的女孩子,还是那么的目光纯净,还是那么的活力逼人。心里一喜,便玩笑说:“你以为坐到我这里就安全了吗?也不见得。”
大家听了都笑开了,都说市长说得太幽默,太机智了。
周小哭笑过了却说:“要是你这里也不安全,那世界上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说着伸过小手来,悄悄地在他的腿上捏了一把。
苏一玮笑了一下说:“你没有听说过吗?越是安全的地方越是不安全。”说着,便想起上次与周小哭在车上的情景来,不觉有些激动,心也就一荡一荡地飘了起来,很想抓住她的小手儿捏一捏,又怕让别人看到了不好,就没有伸过去。
不知不觉,车已经驶出市区。极目处是烟波浩渺的戈壁滩,戈壁滩的尽头就是巴丹吉林大沙漠的边缘,那里有三棵很大的白杨树,又称之为三棵树,就是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地。随着这几年旅游业的兴起,凡有特色的地方都被一些有眼光的商家开发成了旅游区。位于西川市和内蒙古阿拉善右旗的接壤处巴丹吉林大漠也不例外,被阿拉善右旗的牧民开发成了一片旅游区。他们利用那里天然的大漠风光,搭了几座帐篷,准备了独具内蒙古特色的手抓羊肉、酥油茶、青稞酒和各种小吃,竟然办出了名,吸引了周边好多游客。
西川离三棵树不远,车行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下得车来,满目黄沙,在两座大沙窝的臂弯里,安扎着几座蒙古包。苏一玮他们刚到蒙古包前,一群蒙古族姑娘就手捧着雪白的哈达,齐声唱着动人的歌迎了上来,给客人们敬酒献哈达。歌是蒙古族的敬酒歌,酒是蒙古族自酿的青稞酒。姑娘们斟好了酒,首先来给苏一玮敬酒,那悠扬的歌声随之便飘荡了起来:
金樽银樽里盛满了酒
那是我的情和义
远方的朋友呀
请你喝了这杯酒
喝了这杯酒
那是我的情和义
……
歌声仿佛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在蓝天白云之间自由地盘桓着,一会纹丝不动地定格在空中,如镶嵌在了蓝天上;一会又如一只离弦的箭,呼啸一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飞向了高高的沙漠之巅……苏一玮接过酒碗,学着蒙古人的习惯,用手指点着酒,敬敬天,敬敬地,然后抿了一小口,将那酒碗还给姑娘们,姑娘俩却笑着用手挡回了酒,又唱起了另一首歌。苏一玮知道这是蒙古族的习惯,喝不完酒,她们会歌声不断,用真诚的敬酒方式,让你喝了碗中的酒。赵守礼刚要过来挡驾,苏一玮挥了挥手,一仰头一饮而尽。几个女孩害怕了,不知能否过了这一关。苏一玮却说:“你们几个女孩子别怕,能喝多少算多少了,我们男人们能喝的就干了。”
过了这道坎,他们才来到了蒙古包里面。还没有坐稳,酥油茶、奶酪、油稞子就一一上来了,任你随便吃,大概到下午两点左右再上手抓羊肉,也是随便吃,收费却是统一的价格,每人只收40元。等大家吃喝完了,赵守礼征求苏一玮的意见,是玩牌呢,还是登沙窝去?苏一玮说:“登沙窝吧,到这里来,不到沙窝去一次多遗憾。”大家都赞同,就一起出了蒙古包,仰望远处大沙窝,黄澄澄的高耸在蓝天白云间,上面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像甲虫一样蠕动着,越发显出了大沙漠的雄浑和人的渺小。
进入沙窝,先要穿过一片沙海,人走在上面,软软的总也使不上力,走了一阵,沙子钻到鞋中,极不舒服,周小哭率先脱了鞋袜,光着脚,没走几步,说舒服极了。大家都一一效仿,光了脚,绾起裤腿,果然舒服,也走得轻松了。爬沙窝时,就不那么轻松了,每蹬一步,那沙子就要朝后滑一截,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谁都不说话了,只埋头朝上爬,汗水就止不住下流。
苏一玮很少有过这样的锻炼,一爬沙窝,才知道自己身体很虚了,脱了外套还是汗流不止,而且上气不接下气,就站着直喘气。周小哭回了头,嘻嘻地笑着,伸过手来要拉他,苏一玮不肯,周小哭说:“你不让我拉你也行,你把衣服交给我拿吧。”
苏一玮正犹豫时,就被周小哭一把夺过去说:“别不好意思,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关心你的机会,你也得让我表现表现嘛。”
苏一玮就笑了说:“老了,不行了。”
周小哭吃吃地笑了一下说:“爬沙窝不行不能说明问题,只能说明你平时缺乏锻炼,在你常常操练的那些方面,你还是挺厉害的。”
苏一玮忍不嘿嘿嘿地大笑着说:“鬼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怕让人听到?”
周小哭指了指远处的赵守礼和另一处的方进财说:“现在都四分五裂了,离他们远着哩,他们听不到。”
苏一玮说:“听不到也不能这么说,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贬我?”
周小哭呵呵地笑着说:“当然是夸呀,哪有这样贬低人的?”
苏一玮说:“也没有你这样夸人的。”
周小哭嘻嘻笑着说:“只有周小哭才有资格这样夸你,别人想夸还没有资格夸哩。”
到了一个小沙梁上,苏一玮说:“实在爬不动了,我们坐这里休息一会再爬吧。”
周小哭说:“好的。正好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你。”说着就坐在了苏一玮的旁边。苏一玮点了支烟,抽着了,才说:“什么问题?说吧!”周小哭笑着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叫我小色女、鬼丫头呀?”苏一玮呵呵一笑说:“不是这样叫着好听嘛。咋啦,不乐意?”周小哭嘿嘿一笑说:“没有没有,挺好的,有创意,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句广为流传的广告词,好像是专门做给你和我的。”苏一玮说:“什么广告词?”周小哭说:“维维豆奶,欢乐开怀!”说完,看着苏一玮一下疯笑了起来。苏一玮一听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笑着说:“小色女,真是小色女,想喝豆奶现在也不能给你呀。”周小哭笑着说:“别的不要,只要维维牌的。”苏一玮也就跟了笑,笑着也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说:“小色女,我也向你提一个问题。”周小哭说:“好呀好呀,你说。”苏一玮想了一下说:“像你这样的超女,追你的人肯定很多,你为什么会主动投入我的怀抱?”这个问题其实他过去就想过,尤其是出了叶瑶的事后,他更想过。在这三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中,除了钟晶晶是他主动进攻的外,叶瑶和周小哭都是主动进攻他的。叶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得到工程,他原以周小哭是为了仕途,可是将近半年过去了,周小哭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他想她可能是有点碍于面子不好说,还不如自己提出来好,她有什么要求可以尽快满足了,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周小哭顽皮地一笑说:“你不是阅人无数,看人入木三分嘛,那你分析一下,我会为什么?”苏一玮说:“这本来是我向你提问,反过来怎么成了你问我?恕不回答。”周小哭就撒娇说:“不嘛,谁让你是男生,你得让着女生嘛。”苏一玮一听,一下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的天啦,我还是男生?好像回到了中学阶段,亏你也能说得出来,哪有我这么老的男生?”周小哭嘻嘻笑着说:“这有啥呀?现在港台一带称中年帅哥都叫男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苏一玮说:“我的大小姐,我们这里是西川,不是港台,还不适合这种语言习惯。好了好了,别绕弯子了,回答我的问题。”
周小哭说:“不是让你先回答吗?我想听听你的判断准确不准确,然后我再说出我的真话。”
苏一玮说:“鬼丫头,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从政,走仕途?”苏一玮当然不会忘记他们在海滨市的宴席上,刘信明误认为周小哭是政府接待处处长的事,他始终认为周小哭就是受了那句话的影响才主动走进了他的客房。好几次,他本想试探一下,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觉得她要是真想走那条路她自己会说的,她要不说,他主动提出来意义就不大了。
没想到周小哭摇了摇头说:“错!本姑娘从来不想从政。再说了,我这个性格也不适合从政。”
苏一玮有点疑惑不解地说:“那是为什么?”
周小哭说:“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爬到沙窝顶上去?”
苏一玮说:“现在该你回答了,别又兜圈子了。”
周小哭说:“好好好,不兜圈子了,直说吧,我们爬到沙窝上面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想看看上面的风光。你对我,就像沙窝对我们的诱惑和吸引一样,我就是想要征服你!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是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所以女人要比你们男人省力。嘻嘻,明白了没有?”
苏一玮舒了一口气,呵呵一笑说:“征服是手段,除了这些难道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周小哭狡黠地一笑说:“你是不是让哪个美女把你骗害怕了,才对别人也产生了怀疑?”
苏一玮说:“鬼丫头,胡说些什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觉一惊,这鬼丫头真是太敏感了,洞察力出奇得强。
周小哭说:“嘻嘻,要说目的,我也有。弟弟没有考上大学想当兵,这就是目的,你认为我俗吗?”
苏一玮摇了摇头说:“这不算什么目的,况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你把他的户口转来,我给你办了就是。”
周小哭说:“你真是个很负责的男生。”说完也禁不住疯笑了起来,“我本来想说男士,结果又说成了男生。”
苏一玮说:“经你一说,我都回到十七八岁去了。好了,不跟你贫了,你看他们都在前面等着我们,赶快爬吧。”他们又爬了一阵,才爬到了沙窝顶上。从远处看去,大家都以为他们爬的这座沙窝最高,没想爬到顶上,再向远处看去,仍是一望无际的大漠,一座连着一座,一座看似比一座高。苏一玮登上这高高的沙窝之巅,放眼望去,突然觉得人在这雄浑的大自然面前竟是那般的渺小与无助,而人的理想,抑或欲望,就像这高高的大漠,一座连着一座,一座比一座高,永远没有尽头,正如你无法爬上所有的沙漠之巅一样,你也不可能占尽所有的风光。这样想来,他才觉得其实什么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能够顺其自然,就像春去秋来,日落日出,只有在自然中才能达到自由与完美的统一,才能获得灵魂的自由与救赎。
一阵凉风吹来,从身上吹过,倍感心清气爽,汗也就干了。沙漠上的风硬,很快就有些凉了,周小哭拿来他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肩上,他不由得有点感动,随口赞道:“不错,小哭还是很周到的。”
周小哭就对赵守礼说:“赵秘书长,你听到了没?市长在夸奖我,你干脆把我调到政府给市长当秘书吧,保证让你们满意。”苏一玮说:“如果你来给我当秘书,一星期前你是我的秘书,得听我的,恐怕一星期后我就成了你的秘书,得听你的。”话一出口,惹得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来。郑丹笑着说:“真没想到市长这么幽默。”阿姣说:“难怪从中央到地方所有的党政领导都没有女秘书、女司机,原来是这样呀。”周小哭说:“这是男性心理脆弱和不自信的表现,我要是当了市长,专门挑帅哥给我当司机当秘书,女的我还不要,我就不相信我颠覆不了传统。”赵守礼说:“所以你就当不了女市长,只能是一个优秀女主播。”大家又一阵哈哈大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