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轶的高新产业开发区建在南龙湾海口东侧的半岛处,与灵山岛隔海相望,距离十三四公里。其地三面环海,中央部位是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带,有小河从此处入海,只山东这地儿,历来降水量不足,正经大河没几条,故而小河道上游虽有数条溪水汇入,流量却依旧可怜的很,不过也没指望用它行船走货,能满足他的小作坊基地生产生活用水便可以了。
且说是半岛丘陵云云,都小的很,半岛这头到那头较宽处也就有个六七公里,若是平地,打马飞奔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跑个对穿。
河不宽,地也小,山还矮,再加三面环水,中间山区阻隔,按理这种地方绝不是什么种田搞建设的好去处,给人在外面一封锁,擎等着抓瞎,可谁让作为海寇,黑旗军对此却有着天然优势—
他们完全可以用海运来发展此地,而背靠灵山岛,也使本地绝不会限于被封锁的苦逼境地。
且有海运支援,被山区阻隔的劣势可以瞬间调转个头成为优势,只要把袋口一扎,建上城寨,那便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了。
王轶也正是看中这地方的码头资源,身处海湾,有山峰阻挡海风,天然的避风良港,别看水不太深,但用来停靠几十上百吨的木帆船却是绰绰有余,地方还大,停的船多,远不是灵山岛能比,更有被黑旗军打跑的原主人早就在这儿修了栈道,稍加修整便能使用。
其实选建设地点这种事情都大同小异,后世此地就有一小码头。
而被分派到此处参与劳动建设的各路人马,此时正热火朝天的战天斗地—大冷天搞建设,的确不是什么舒服活计,冻土开挖就得比正常时候多费甚多功夫,房舍干燥也慢,且泥浆石灰土砖等很容易受冻开裂,这会儿又没什么防冻液之类的东西。
要不怎么讲究猫冬呢,除了减少运动量以熬过没收成的日子,天寒地冻本就不是什么干活的好时节。
不过旗主大人既然发了话,众人也只能听之任之,反正多出来的消耗公家买单,又不掉他们一根毫毛,这对新近加入的流民而言更是如此,干活儿能一天三餐,时不时还能供应些肉制品,要不干活,你就一天两顿一干一稀的熬着吧,多少年都这样过来的,又饿不死人。
但在王轶眼中,账却不能这个算法,他缺啥?
不就时间么。
再有几年功夫,农民军将会彻底做大,彼时曾把他们撵的狼奔豸突的官军不仅不敢再穷追猛打,反要时刻堤防被人一口吞掉,而后金只要有空,就会南下打草谷—家里穷了打,家里富了还打,需要转移视线提高威信时更得打。
话说山东虽不是边关前线,可也倒霉催的给人打到惨兮兮,损失极为惨重。
即便那些个有些远,现下考虑早了些,可官军的威胁却是迫在眉睫的。
他希望自家队伍能在开春前装备上燧发步枪,即便不能满足所有营头,也得先保证部分人能用上,要知道,黑旗军因着扩兵速度有些快,火器装备率下降很多,这对矢志要在明末玩儿排队枪毙的王轶来讲忒也不能忍。
好在现场众多施工人群那副干劲十足的模样让他看到了成功的愿景,不止流民卖力,惩戒营的俘虏们干起活来亦是健步如飞,而充当监工的士卒们手上鞭子似乎都未曾放下过,抽在人身上啪啪作响。
大冷天不能蹲屋里围着火盆喝茶聊天吹牛打屁,反要挨冻受累的跟一群天杀的苦力混一起,任谁心里都不痛快。
而正因有这群如狼似虎的监工存在,甚少有人敢起什么歪心思。
便如张老三,他手上鞭子此时正毫不留情的抽向一蓬头垢面衣着单薄的俘虏,那人本就因营养不良外加重体力劳动闹腾的脚步虚浮,此时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趴倒在地。
“嫩娘,起来,别装死,还有你们,看啥看,赶紧干活,许头儿说今儿完不成任务会扒了俺的皮,到时候俺先扒了你们这群挨千刀的皮。”
说着话,他怒目圆睁,瞧向一众面有不吝的俘虏们,那群人早给他的高压手段与其背后代表的势力打到胆寒,闻言手中动作赶忙快上几分,而对趴地上不动弹的同伴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在这破地儿,已经没人敢多管闲事了,实在管不起。
而同样出身俘虏,但有熟人许尔斌亲自作保成功脱离苦海并成为监工大军一员的张老三则洋洋得意的走到倒地俘虏身边,朝他身上踢了一脚:“赶紧起来…”
他用力不小,但对方压根没反应,不信邪的弯下腰,一把将那人翻过,却发现其人脸色乌青,心底打一咯愣,拿手指伸他鼻子上试了下,又忙不迭收回:“这特么就死了?晦气!”
工地上经常有人干活干着干着就倒地不起,遑论他之前还给这人加了一鞭子,不过张老三也不以为意,只对今天估计要完不成许二癞子下达的任务而头疼不已,那鸟厮倒不会真把他给扒皮,可一顿不下半个时辰的唠叨绝对跑不了。
晦气归晦气,现场得赶紧处理,否则对苦力们的士气打击忒大,为此他赶忙对手下管辖的十来号俘虏嚎上两句,紧接跑到不远处与人交涉起来。
“都特么是俘虏,靠着出卖弟兄混出去的玩意儿,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俺呸!枉他以前整日里把情义二字挂嘴上。”亟待其人走远,立马有俘虏停下手中活计朝他恨恨的吐出口唾沫骂道:“俺咒他生孩子没**,全家人都不得好死。”
“可拉倒吧,你这不是咒他,是恭祝他,他一家子早死逑了,也没婆娘,上哪儿寻摸孩子…”旁边有人接茬,却给人低声厉喝道:“闭上你们的臭嘴,还嫌活儿少死的不够多?”
一句话说完,他也赶紧闭上嘴巴—那边厢张老三已经领人往回赶,其中一人现场众多俘虏更是眼熟的很,大名鼎鼎的许尔斌许二癞子,曾经当过俘虏,可靠着思想过硬与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跟堪比城墙的厚脸皮,愣是混成了众多俘虏眼中的大人物,真是羡煞则个。
此乃活生生的传奇,也是众人嘴里鄙视、心下却当做榜样的成功人士。
“你还真能给俺找麻烦,今儿正好旗主来了。”看着身体已经僵硬的俘虏,许尔斌哀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