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夷更是不自在了,这才想起那回梁申拦了她的路,说是要比试,他输了,往后,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听她的话来,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还这么交代了下去。
别说叶辛夷了,就是边上的叶菘蓝亦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满是纳罕地看着。
叶辛夷也无谓在这里多留,连忙长话短说道,“没那么严重,这事儿,也算得是给梁少爷办的。只需你跑个腿儿,帮我带个口信儿给梁少爷,便跟他说,今夜酉时末,街东头左近的柏树林,他便知道了。”
苟富贵听罢,迭声应好,那副殷勤带笑的模样,却是让叶辛夷越发的不自在,拽了叶菘蓝的手,便是转身疾走。
偏苟富贵却还在身后躬身相送,嘴里热切道,“叶姑娘慢走。”
叶辛夷脚下一绊,险些栽倒。
身后,苟富贵的声音还是阴魂不散,“叶姑娘小心脚下。”
叶辛夷“……”
等到拐了个弯儿,离了苟富贵的视线,叶辛夷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便见叶菘蓝眨巴着一双眼,瞬也不瞬将她望着,叶辛夷叹了一声,“想问什么?”
叶菘蓝知道,阿姐不喜欢人吞吞吐吐,想着,被发现了,便是悄悄吐了吐舌头,细声细气问道,“阿姐与那梁胖子相约做什么?”
叶辛夷蓦地停下了步子,目光静深将叶菘蓝望着,反倒将小姑娘看得不自在极了,“阿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可是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若是……她不问便是了。
只是,不等她表明心迹,叶辛夷已是道,“我告诉你,你能保证守口如瓶,绝不告诉爹爹么?”
要瞒着爹爹?叶菘蓝小嘴微张,小脸上显而易见的为难,紧接着,便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全都皱了起来,皱作一团,挣扎了片刻,纤弱的双肩一垮,泄了气。
耷拉着小脑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算了!算了!我还是不知道了。”
上一次,她和阿姐去前门大街,瞒着爹爹和哥哥的事儿,便让她心下难安。后来因着要交代银子的事儿,阿姐主动招了出来,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好在,那一次爹爹没有说什么,她们姐妹俩也没什么事儿。
可那毕竟是小事儿,可这回见阿姐这般郑重其事,想必事情不小。
若是到时,爹爹问起,她说了,对不住阿姐,不说吧,又怕害了阿姐,左右为难,索性还是不知道,即便问起,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好。
想到这儿,叶菘蓝越发坚定了,抬起头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一个月来,渐渐圆润的双颊微微鼓起,用力将头点着,“阿姐不用告诉我。”
叶辛夷被她那副可爱的模样逗得笑了,抬起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你放心,阿姐不是做坏事。只是,爹爹若是知道了,必然是不许,可眼下,阿姐却有必须做的理由。所以,菘蓝可明白了?”
叶菘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信阿姐,你做事自有你的分寸。”
叶辛夷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一切就绪,下晌用过晚饭后,叶辛夷便叫住叶川柏,让他换上一身简便的衣裳,与她一道出门。
叶川柏的双眸霎时便是亮了起来,下意识地转头往叶仕安望去。
后者神色淡淡,只是道,“想去便去吧!只是,为父与你们有言在先,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是吃不得苦,或是不能持之以恒,那莫不如一早便不要开始。”
说这话时,目光定定,望着叶川柏的面上。
叶川柏自然明白这是对他的告诫,当下一握拳道,“爹爹,我知道的。”
叶仕安点了点头,“第二点,你阿姐教你,她便不只是你的阿姐,更算得你的师父,对待师父,该是什么样的,不用为父再教你了吧?”
叶川柏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发僵,似是踌躇了片刻,终于是起身,双手平举,朝着叶辛夷的方向,深深一揖。“有劳阿姐了。”
行的,是揖礼,自然有别于市井。
叶辛夷愣住,不只因为叶川柏这般郑重其事,更是因为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正儿八经地喊她“阿姐”。看来,他当真是非常非常想习武了,否则,他那么别扭的性子,又那么讨厌她,哪里会甘心唤这一声“阿姐”?
叶辛夷不怕人跟她呛声,反倒很是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情况,喉咙有些发痒,忙打扫一下,“不用这么多礼,我是你阿姐,一家人嘛……”
姐弟俩都是不自在,看来,他们都还是更习惯之前的相处模式。
不过,有些事,早晚得习惯的。
叶仕安神色不动,抬手轻轻一挥,“去吧!”
叶川柏很快换好衣裳,姐弟俩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酉时刚刚过半,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
叶辛夷在前,叶川柏在后,一路无声走了好一会儿,眼看着,那柏树林就要到了,叶辛夷不得不开口,清了清喉咙道,“习武之时,不可操之过急,要先练好基本功,却也是最难的部分。”
“我不怕难。”叶川柏应声,铿锵有力。
“嗯。”叶辛夷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怕不怕吃苦,能不能坚持下来,或是有没有天赋,能不能学有所成,这些都是后话。“有一桩事,我要提早与你打声招呼。”
叶川柏没有应声,可脚步不远不近一直跟着。
叶辛夷停下脚步,叶川柏也跟着停下来。
叶辛夷转过头,在夜色中望着叶川柏不太分明的轮廓,轻描淡写道,“我不只教你一人。梁申之前也专门请了我要教他,给了一个月五两银子的酬劳。我反正要教你,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多教一个,你们互相比照着,还能互相激励,进步更快些,偶尔还能互相喂喂招。再加上,咱们家也确实需要这个酬劳。我怕爹爹不答应,所以,这件事并未在他面前露出来,我知道你和梁申有些不对付,你若是不愿的话,也是可以,不过,他却是知道你要来的,并未有什么不快。你总不能被他压在地上打,连气度也不如他吧?”
这自然是激将法,可叶川柏的性子,还真就吃这激将法。
他喘着粗气听了片刻,便是蓦然疾声道,“我自然不会不如他,往后谁将谁压着打,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