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位果真是因着恨毒了谢贵妃,才要拿昭宁的婚事来报复,不想昭宁嫁得好的话,眼下也算勉强达成了目的。
毕竟,以孙彦的条件,委实不该入得了谢贵妃的眼,她不过是因着给昭宁看中的亲事屡次不成,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罢了。
谢贵妃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儿,虽是世家出身,却毫无家族庇荫,又是孤儿寡母,谢贵妃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心疼憋屈呢,看在这点儿上,那位说不得便也高抬贵手,放过昭宁了。
至少,这门亲事是顺顺当当定下了,昭宁来信告知于她,字里行间虽是平淡,却透着一股子安宁的意味。
没有人知道,孙彦这个人是昭宁自己看中的,虽然人是沈钺交代叶辛夷提说的,可谁也没有料到昭宁和孙彦会有那个缘分,不过刚刚提说,昭宁便在镇国侯府外偶遇了孙彦。
当时在马车上匆匆一面,加上叶辛夷之前的话,昭宁上了心,下来便让人悄悄查过了孙彦此人。这么一查之后,便更多了两分满意。
孙彦是家中长子,虽无野心,却有担当,内敛稳重,踏实质朴,是个靠得住的性子。
只是告知谢贵妃后,谢贵妃却并不怎么中意。公主嫁人虽然是必定选不了多么十全十美,但彼时孙彦这样的,还真不怎么入得了谢贵妃的眼。
是后来她为昭宁相中的亲事接二连三告吹,她这才急了,想起这个孙彦,悄悄查了,觉得居然不错,后来一合计,这才动了心思,悄悄递话到了叶辛夷这儿,请她和沈钺暗中促成此事。
沈钺早前既然托了叶辛夷提说,孙家那边,便是有了把握的。
不过,昭宁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在事情定下之前,还特意让叶辛夷私下安排,趁着宫里风云迭起时,悄悄见了孙彦一面。
两人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叶辛夷可以知道,昭宁对孙彦是真正满意,因着那次过后,昭宁与叶辛夷书信间提及婚事,便多了许多期待,提及孙彦时,除了满意,还透出了几许女儿家的娇态来。
如今,婚事平平顺顺定了下来,叶辛夷也是真正为昭宁高兴。
只是婚事虽定下了,眼下朝中多事,却终归不是成亲的好时机。加之公主出嫁,也还有诸多礼节要周全,怎么也要筹备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到底定下了,便也算去了谢贵妃和昭宁的一桩心事。
只是旁人不知这桩婚事能成,背后少不得沈钺两口子的助力,谢贵妃和昭宁公主却是心知肚明的。
这一日蝉儿来替昭宁送信,便也还带了谢贵妃备下的一份谢礼,以昭宁的名义送给了叶辛夷。
打开那只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箱子,东西不多,却样样都是珍品。药材、首饰皆是名贵,且价值连城的宝物,自然不可能是昭宁的手笔,叶辛夷看过一眼,便是心领神会,却也坦然地将东西收了下来。
“回去后替我谢过娘娘和公主。”叶辛夷笑着对蝉儿交代道。
经过这么些事,蝉儿也稳重了许多,淡淡笑着应了一声,没有多话。
叶辛夷将前些日子闲着没事儿与叶菘蓝一道做的一些绢花、香囊和络子之物装了一匣子,让蝉儿带回去给昭宁,而后,才让柳绿送了蝉儿出去。
柳绿回来时,叶辛夷正歪在贵妃椅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一边闭着眼假寐,却显然并没有睡着。
柳绿上前去接了扇子,一边徐缓地给叶辛夷打着扇,一边低声道,“太太,说是前些时日,贵妃娘娘跟前儿的翡翠得了恩典,放出宫去了。贵妃娘娘本是要将珍珠姑姑也一并放出去的,谁知珍珠姑姑是个重情义的,说什么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离了贵妃娘娘身边,甚至以死明志。贵妃娘再娘感念她的情义,倒是果真不提将她放出宫去的话,倒是待她比之从前又更亲厚了两分。”
叶辛夷半张开眸子,顿了一瞬,才转头望向窗外,绿色流了满眼,两只雀儿在枝丫间跳跃,她的双眸却沉成一缕暗色,“这般情深义重,她难不成还想留在宫里一辈子,不嫁人了,就守着谢贵妃不成?”
早前康嫔的事儿不管她是不是幕后主使,若叶辛夷是陈皇后和谢贵妃想必也能察觉到自身的危机。
何况,接踵而来的漩涡却是更大,太子卷入刺杀乾和帝之事中,陈皇后自顾不暇,兔死狐悲,谢贵妃好不容易将女儿的婚事定下,自然还会有些别的安排。
还能记着身边人的出路,谢贵妃也算得有些良心了。
只是,却未必所有人都领情了。
比如说珍珠。
不过,谢贵妃此时最是艰难,不管她心里真正的目的,谢贵妃却必然感念她的忠义……往后,哪里会亏待了她?
叶辛夷方才不过一句讥讽,却再清楚不过珍珠是绝不会甘心留在宫中孤独终老的,如今的牺牲,不过是因着所图更大,不得不如此罢了。
“说起来……这娑罗教的人难不成都死心回南越去了?还是,根本忘了有我这个人了?”这话题转得有些快,柳绿却自然明白,也只沉默着没有做声。
又过了几日,去往江南赈灾的钱粮已筹措到了头一批,由宁王带着,先行往江南去了。
与此同时,隋王也前往北地旱情严重的几处州府去赈济灾民,倒是娑罗教还是没什么动静。
好似她和沈钺都被这世间所遗忘了一般。
若是能果真被遗忘,倒是一桩再好没有的事儿。
可是叶辛夷却知道,这不过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果不其然,这一日,当周庆来报说庄子门前有人来访,并奉上一方紫金色,只见图腾并无字文的令牌时,沈钺与叶辛夷对望一眼,便知道,他们的悠闲日子怕是到了头。
外人多知沈钺伤重,只怕要修养两三月的时间才可恢复,因而,是叶辛夷赶到庄子门口接人的。
等到叶辛夷赶到庄子门口时,那人已是从马车上下来了,就站在墙边那一排石榴花树下,背着两手,兴致颇高地四处逡巡着,姿态间颇显轻松闲适,可叶辛夷还是注意到他比之早前见时,竟瘦了一圈儿,老了五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