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老夫人吩咐的,那日在知竹轩吃饭,老夫人留意到沈太太喜欢吃这几道菜,所以特意请了知竹轩的厨子来做的,另外这两碟糕点是安姑娘让送来的,她一直很是惦念沈太太。”芍药笑应。
“还有,老夫人让奴婢带句话给沈大人和沈太太,让你们稍安勿躁,将军那头她催着,想必不久就能放你们出去了。”
叶辛夷望着这一桌子的菜,笑容微敛,听着芍药的话,目光亦是一寸寸沉黯,“夏大将军不是还没有查清楚我的身世吗?老夫人居然就信了?”
“老夫人说了,她早前便觉得沈太太很是让她觉着亲切,如今越看沈太太便越像四老爷,沈太太自然是她的孙女儿,血缘和人的感觉不会骗人。”
直到芍药走了,叶辛夷脑中还一直回响着方才她说的话。她没有想到夏老夫人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偏偏,夏老夫人还是个稳重睿智之人,看来,她果然对夏长青这个幼子爱重得很,否则,也不至爱屋及乌到这个地步。
她的失神看在沈钺眼里,不需深究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沈钺抬手轻拥住她的肩头道,“是好事,往后,你的亲人只会更多。夏大将军也关不了咱们几日了,到时咱们一起去老夫人跟前拜见,正正经经给她老人家磕个头。过两日爹他们到了,咱们还可以一起到成都府城外去迎他们,你觉得可好?”
沈钺口中描绘出的未来总觉得格外美好。叶辛夷心头笼罩的阴云被他的话语点点驱散,她又重新笑起,“嗯”了一声,重重点了下头。
沈钺说,夏长河关不了他们多久了。叶辛夷对于他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不过两日,夏长河便来了。
虽然这还是他们被关进这院子后他头一次来,虽然他背着手站在门口,还是一副深沉威武的模样,叶辛夷心里却是一片亮堂。
她不惧身陷囹圄,是因为知道终会被放出去,如今自由在即,谁又不会向往?
谁知,夏长河淡淡瞄她一眼,却是道,“你去吧!老夫人在等着你。”
叶辛夷却是转头望向了沈钺,眉眼间含着两分担忧,老夫人等着她,自然是有话与她说,却也是夏长河要支开她,与沈钺单独说话的意思。
沈钺朝着她微微一笑,不及开口说什么,夏长河就已经皱眉道,“我又不会吃了他。”
叶辛夷一哂,心想着,若果真论起狠来,还真说不好是谁吃了谁呢。不过想到沈钺的本事,确然也是她多虑了。因而,她与沈钺对望一眼后,收回视线,朝着夏长河屈膝行了个礼,便是退了出去。
门外,芍药正等着她,要为她引路。
夏长河这才大步走进了屋里,门扇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合拢,室内的光线陡然便是暗了下来,逆光站着的夏长河恍似一座魁梧的小山。
沈钺却已坐在了桌边,“夏大将军要喝茶吗?这茶水还是方才府上送来的,沈某是个粗人,倒是品不出什么好坏来,解渴倒是不错的。”
夏长河在他面上盯了盯,片刻后,才掀了袍摆在沈钺对面坐下。
这不是他头一回与沈钺议事,可今日沈钺给他的感觉却不太一样。
早前,他就是一副与寻常锦衣卫没什么两样的样子,可今日……
夏长河敛目间,沈钺已是倒了一杯茶递与了他。
夏长河还真觉得喉间有些干渴,便端着茶杯轻啜了一口,这才沉声道,“我让人去查你夫人的身世,这么刚好就听说了一桩趣事,叶家开的那药铺是在城西的三柳街吧?听说,叶家药铺里几口人一夜之间全都凭空消失了。而且那么凑巧,就刚好是在我家老三出事的那天晚上。”
“是我派人做的,眼下,人已是在来巴蜀的路上,过几日将军就能看到了。至于我夫人的身世,若将军信得过在下,也不必再查,等到见到我岳父和几位长辈,自然一切分明。”
夏长河没有料到他居然这般坦白,更没有料到他言语间更是甚为真诚,愣了一瞬,他才又道,“老夫人与我提起,老三出事那日,你本来也安排了人要想法子将他救出来?”
“是!他是我兄弟!只是可惜……我的人到晚了。”沈钺声音往下沉了两分,前头半句自然而坚决,后头半句隐于遗憾的尾音,带着淡淡痛色。
夏长河亦是深敛了双目,“我以为,你是因为你夫人……”或者,还有些别的考量,可沈钺夫妻感情甚好,这谁都看得出。
“事实上,我夫人却是为了我,才那么轻易接受了夏延风这个‘三哥’。或许在夏大将军看来,血缘高于一切,可在我和我夫人看来,未必。我岳父与我夫人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可却疼了她十几年,而你们这些与她有亲缘的人,却甚至才刚刚知道她的存在。还有夏延风和夏夫人……他们的母子关系,相信我不说,夏大将军也明白。”
听人这么说起自己的妻儿,夏长河心中自然不快,但他却也知道沈钺说的是事实,面上虽有怒气,却并未迁怒。
哼了一声,便也作罢了。只再问起沈钺话时,目光又恢复了惯常的锐利,“你为何会想到要救老三,难道你早已预料到老三会出事?”
这问题极是尖锐,沈钺听罢,却是低笑了两声,“老夫人既然与将军说了此事,难道没说这事儿是老夫人先提起的,而我只是配合吗?”
“那你为何答应?”夏长河不为左右,仍是语调沉沉。
“大将军这是怀疑我?”沈钺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却回以同样的尖锐,“难道大将军没有问过夏老夫人为什么?”
夏长河蹙了蹙眉心,“她是我的母亲。”一句话,道明所有原委,不管夏老夫人有没有告知夏长河她之所以那么做的缘由,他都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
沈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夏将军问了,那我便也说实话了。我起初是怀疑过夏大将军的,尤其是我一入蜀便遭了刺杀,即便还有其他种的可能,可夏大将军也委实不能全然脱了嫌疑。不过后来到了夏府,我便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夏大将军对朝廷、对陛下虽然算不得多么忠心耿耿,却也委实没有什么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