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替她挡了那么两下的狠撞不说,就是滚下来时,也是将她牢牢护在了怀里,一只手一直稳稳掌在她后脑处,没让她的头磕到石头上去。
沈钺却被她揍得笑了起来,即便浑身都是伤,脸色更是煞白煞白,一头一脸的冷汗,嘴角尚残留着一缕殷红的血迹,可他还是笑着,得意得很。
他这么笑,却让叶辛夷更是气,气得眼泪都滚了下来,捏起拳头便又是揍他。
沈钺笑罢,却是抬起手包住了她的拳头,一双漆眸静而深地望着她,“我是你男人,自然得护着你。还分什么这个时候,那个时候?哪怕是要死了,只要还有一丝力气,我自然都要护着你。”
语调有些低而无力,可语气却是再认真坚定不过。
叶辛夷鼻头又是一酸,却是抬手一抹眼泪,整了神色,将他们身上绑着的那条布条解开,一边站起身,一边去扶他,“还能走吗?”
“暂时还死不了。”沈钺咧嘴笑,可那笑容衬着那张比鬼还白的脸,以及脸上溅着的几滴血迹,怎么看,怎么都让叶辛夷心口发酸。
她一言不发,将手绕到他身后撑起他,手掌触及到他背后的湿热,她目光微微一黯,哑声道一句“走!”
便扶起他往夜色另一头走去,虽然暂且甩开了那些追兵,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
好在,这一路倒是顺畅了许多,走了十来里路,听得一阵人声,叶辛夷已是将手握在了轻鸿剑的剑柄之上,凝神听了片刻,神色才是微顿,脚步声更近时,果不其然见到是熟悉的人,叶辛夷心神登时一松。
“大人!太太!”果真是沈忠、霍勇他们,来了十来个人。
见到他们,这几人的表情也是一松,“大人出门时交代我们在这附近等着接应,方才听见那头园子里有动静,我们便兵分两路来碰碰运气。”
显见,他们的运气不错。只是望向已经几乎失去意识,半挂在叶辛夷肩头的沈钺时,沈忠等人脸色又是一变,“大人这是?”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去将另外的人也悄悄召回来。”叶辛夷心里不是不急,可到了这一刻,许是靠不住旁人,反倒是自己还得打起精神来护着沈钺,叶辛夷心里已经被忘却许久的坚强独立的那一面又冒出头来,她开口发号施令,沉静非常,倒是与沈钺有些相似。
沈忠等人平日里对她也信重有加,如今听她这么说话,一种无言的威势袭来,便是让人不由得信服。
沈忠很快分配好任务,留下两人传讯,另外的人则护送着沈钺和叶辛夷,快速往他们暂且落脚藏匿之处而去。
等到回了那处民居时,沈钺已然彻底昏睡了过去。
叶辛夷看过皮外伤,虽重,都算不得什么,沈钺身强体健,恢复起来定然很快。
给他清洗上过药,叶辛夷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半点儿不敢眨眼。
她知道,那些皮外伤只是小问题,真正要紧的还是他体内那只作怪的小虫子。
将解药喂进他口中,好在,他还能咽得下去。可是,他体内的气息还是紊乱得很。
叶辛夷根本不敢合眼,就守在他身边,一只手则一直扣着他的脉门,时时刻刻听着脉,不敢放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辛夷总觉得时时刻刻都是煎熬,被握住的那只手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叶辛夷几乎以为是错觉,凝神去看,果真又瞧见他指尖微微一动,紧接着,那双眼终于翕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叶辛夷强抑住内心的波澜,扯开一抹柔软的笑,就连语调亦是轻的不像话。
沈钺睁开眼,望着她,亦是扯了扯嘴角,“怎么?我要死了不成?否则欢欢儿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平日里对你不温柔了呗?”明知他故意插科打诨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担心,叶辛夷还是顺着他的意思,也随口回了两句,好似与平常没有半分不同,可他们彼此都知道,就是不同了。
那一句过后,叶辛夷脸上强撑出的笑转眼烟消云散,“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痛不痛?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还是轻轻柔柔的语气,还是事无巨细的关切,像是怕吓着了他,碰碎了他,处处声声皆是小心翼翼。
“欢欢儿,我没事儿了,别这么担心。”沈钺默了片刻,将面上的笑容收了收,却也只是少了两分刻意,仍是笑着,从容清淡,平复人心。
叶辛夷神色一敛,“你不用骗我!”说罢,目光落到了她自始至终就未曾从他脉门上挪开的手指。
她虽然学艺不精,可基本的号脉还是会的。虽然脉象比早前平缓了许多,可即便此刻清醒了,那脉象也并不像他平日里那么康健稳妥。
这一趟,终究还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何况,她也曾蛊毒发作过,那种痛,她记忆犹新,当真是每一寸体肤,每一块骨头皆痛,连回想都不愿的那种。
可她蛊毒发作过后,顶多觉得嗜睡一些,疲惫一些,却从未如他这般,好似大病了一场,或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竟是直接昏睡了过去,人事不省。
或许这跟他蛊毒发作时,却还勉力运功有关系,可叶辛夷这颗心却并未因着他醒来而安然落定,反倒还是悬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来回晃荡。
沈钺叹息一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将她颊边的乱发捋到耳后,“至少我还活着呢,而且,我还能像这样碰触你。”
叶辛夷眼圈微微红着,她却是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垂下头,贴着他往日很是温暖,今日却有些冰凉的手掌,平复了片刻,她才深呼吸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那道暗墙里有什么不妥吗?”
若只是如同蓝素儿那般用那只银铃铛催发蛊毒,应该不会如现在这般才是。
沈钺敛下眸色,轻轻摇头,“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进了暗墙以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我将暗墙里的东西用里头的布幔裹了,一股脑全带了出来,好在,那暗墙里的东西也算不得多,否则,要带出来还真是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