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远悠悠道, “我看是该给你长长记性。”
楚大宝宝不明白,“我又没有不听话。”
楚修远:“你有个喜欢拖人下水的毛病,这点比不听话还严重。”
小孩心中一凛, 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他爹爹是怎么知道的。
楚修远笑了,“我是你老子, 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少在我和你娘面前耍小聪明。真以为我和你娘不知道?只是不跟你计较罢了。”转向楚沐,“他这两天有没有闹你?”
小孩紧张起来,继而一想他这两天很乖, 又放松下来。
楚沐笑着说, “没闹我, 但跟大宝和二宝叨叨过好几次。”
楚大宝宝忙说:“我没有。”
楚沐没理他,继续说,“因为婶婶说的那个床。”
楚扬本想说大宝宝挺乖, 一听到“床”,点了一下头,“大宝宝这两天总是劝我和二宝搬出去,我俩不愿意, 他险些让奴仆帮我们搬。”看一眼大宝宝,“你的丫鬟都可以给我作证。”
小孩想了想,“不能怪我啊。娘说放不下三张床。你俩不搬,我咋睡啊。”
楚玉想笑, “既然睡不下,你搬出去不就好了。”
小孩脱口而出,“凭什么?”
楚玉:“凭什么让我们搬?”
楚沐转向他叔叔和婶婶,“听见了吧。早两天就是这么吵,我耳朵都快被大宝宝吵聋了。”
小孩忍不住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楚修远乐了, “不错,学会用歇后语了。”
小孩就想反驳,又觉得他爹爹话里有陷阱,犹豫片刻,夹一块鸡腿肉堵住嘴巴。
楚修远有点失望,孩子长大了,不好糊弄了啊。
楚修远索性直接对林寒说,“改天把他仨的院子收拾收拾,回头直接把床送过去。”
大宝宝忍不住问:“为什么?”
林寒:“那床麻烦,得再过两个月才能做好。床送过去,你们想过去就过去,不想过去还睡这边的榻。”不待小孩开口,“娘希望你们过去。”转向楚扬,“大宝后年去太学,让同窗知道你这么大还跟哥哥弟弟们睡一起,他们会嘲笑你的。”
楚扬:“我们没睡一起啊。”
楚修远接道,“在他们看来住一块就是睡一起。”
“啊?”楚扬皱眉,“那我谁也不说不就行了。”
林寒:“要是一秃噜嘴说出来了呢?”
这点楚扬没想过。
林寒:“娘给你们做的床很宽。大宝宝要是想跟你二哥睡,可以跟你二哥一张床。”见几个孩子认真听,“你们仨想一起睡,那床也睡得下。”
如今哥仨的榻只有三尺宽。睡一个人刚刚好,两个人有点挤,三个人睡不下,以致于仨孩子潜意识认为林寒说的床,也像他们的榻一样宽,也就从未想过一起睡。
林寒见楚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给楚修远使个眼色。
楚修远开口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大宝宝,不准有意见。”
小孩瘪瘪嘴,“霸道!”
楚修远:“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爹我不会改。”
小孩不敢置信,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楚修远微微颔首,证明小孩没听错。
大宝宝不禁转向他娘亲,希望他最爱的娘亲管管他爹爹。
然而,他不知道,正是他娘亲暗示他爹爹这么说的。所以林寒故意装作不懂他,还给他夹一块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孩气得一口吞下去,随即就偷偷打量他娘亲。
林寒又给他夹一块,“多吃点。长得高高的壮壮的,以后跟你哥去太学,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小孩心底怒气顿消,“我也去?”
林寒:“你大哥二哥十四去,你聪明,可以比他们早一年。”
小孩一听“聪明”俩字,瞬间眉开眼笑,吃嘛嘛香,吃完就跟两个哥哥去睡午觉。
次日,仨孩子去上课,楚修远和楚沐上朝,林寒看着奴仆做红芋粉和土豆粉。
老何上了年纪,便没亲自动手,而是帮林寒盯着别人做,顺便向林寒禀报一些事。
先前林寒见到老何,就发现他欲言又止。这会儿再次瞥到他在琢磨该怎么说。林寒便开口问老何,“听说何安的老婆给你们生个孙子,你是不是也想回去带孩子?”
老何惊了一下,下意识点头,而点到一半僵住,“老奴想做到明年开春,帮着大伙儿把瓜果青菜种下去再,再走。”
林寒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老何:“等到明年那孩子就不用吃奶了,何安想让他老婆回来做事,又怕夫人不同意,所以就一直没敢跟夫人提。”
何安的老婆做事勤快,以前也是府里的丫鬟,林寒自然喜欢用熟人。又不想让府里的奴仆误以为她特别好说话,以后阳奉阴违,或先斩后奏,便故意思索片刻,直到老何面露不安,林寒才微微点头,“行啊。不过,我这边和几个孩子那边都不缺人,她进来好像只能做你的活儿。”
老何的活脏,但不累,且拿的钱最多,按他的意思替他很行。但他儿媳妇毕竟是女人,老何担心她不乐意喂马喂鸡拔草,想了想,“老奴改日问问她?”
林寒颔首,“还有没有别的事?”
老何:“还有一件。沐公子明年四月娶亲,那他的院子是留着孙夫人进门再收拾,还是像今年一样,老奴带人过去收拾?”
据林寒所知,京师长安的阀门士族府里极少种菜。多是种各种花花草草。
林寒摸不准孙家是不是也这样,万一孙娉婷跟那些娇小姐一个德行,就凭她那直肠子样儿,能把菜全拔了。
思及此,林寒道:“过几天我给你答复。”
下午,楚修远没出去,林寒找到书房,让他去试一试孙廷尉。
次日中午,楚修远回来便说,“放心吧,孙家那姑娘跟你一样,人不如其名。”
林寒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楚修远:“名字娉娉婷婷,本人最烦侍弄花花草草。听孙廷尉的意思,他老婆教他闺女做衣裳,他闺女不学,还说她娘不是享福的命,娘俩这些日子天天叨叨,跟打架似的。”
林寒皱眉,“不是享福的命?”
楚修远点头,“好像以前他们家人穿的衣裳都是孙廷尉的老婆自己做的,他闺女的意思现在有钱了,她娘操劳半辈子,合该好好歇歇,买两个丫鬟,让丫鬟做。”
林寒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姑娘是个好吃懒做的败家子。她说的也对,三公九卿之一的夫人,怎么还自己动手做衣裳啊。”
楚修远:“孙廷尉又没食邑,还有两个儿子没成家,他夫人想攒点钱给孩子买房说亲吧。”
林寒:“孙廷尉的几个儿子没差事?”
楚修远:“有啊。可长安物贵,赚钱的只够他们自己用的。”
林寒不禁摇头。
楚修远:“不信?”
林寒不答反问,“你上个月花多少钱?”
“我?”楚修远仔细想想,“我上个月都没买东西,上哪儿花钱去。”说着,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少花点,楚沐未来的丈母娘就有钱请丫鬟了?”
林寒笑了,“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一点即通。”
楚修远搂着她的腰身,“为夫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林寒:“你不觉得自己虚伪,大可说来听听。”
楚修远忍不住把重心放她身上。
林寒连忙站直,“又来?”
楚修远:“夫人的身体跟为夫不一样,香香软软的,为夫抱着舒服,就让为夫抱一会儿吧。”
林寒心说,我又不是抱枕。
想他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决定让他抱一会儿,只抱一会儿,“几个孩子快放学了。”
楚修远:“这是我家,我是他们的老子,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林寒感觉腰上的手紧了,忙说:“不看,不看。继续说刚才的事,孙廷尉看起来也不像是没原则的人,怎么这么宠孩子。”
楚修远:“你是说孙廷尉的几个儿子?他们跟为夫不一样。我出去都是别人上赶着请我。孙家的几个儿子出去四次,其中一次由他们掏钱,也能把他们的俸禄花光。偶尔再买点笔墨纸砚,给家人买点吃的,还能剩什么钱啊。”
林寒想想,“这倒也是。赶明儿大宝去太学,我给他多少钱合适?”
楚修远愣了,随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孩子身上啊。
“一天十文钱。”楚修远道。
太学相当于林寒前世的大学生,十文钱的购买力相当于前世的二三十块钱。在京师这个地儿,一天二三十都不够跟几个同窗一起喝茶的。
思及此,林寒道:“十文太少,要不一百吧。”
楚修远松开她,摸摸她的额头。
林寒把他的手拿下来,“我没病。你给太少,孩子嫌丢人,以后都不敢跟同窗玩儿。端是怕他们叫他出去一起喝茶买东西。”
楚修远:“那也不能给那么多。坊间百姓一个月也就用这么多。”
林寒:“坊间百姓要是知道你儿子一个月才用三百,定会说大将军夫人会过日子,打算把钱留给她亲生的孩子。这话要是传到大宝耳朵里,你说孩子会怎么想?”
楚修远认真想想,“我儿子会很担心,担心他娘亲生个楚大宝宝出来。”
“我怎么啦!?”
夫妻二人吓一跳。
朝外看去,门口多出三个小孩。
林寒下意识看楚修远。
楚修远板起脸,“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楚玉笑着说,“你说一天十文的时候。爹爹,孩儿真没想到,咱家最会过的不是娘亲,一直是您。”
楚修远回想一下,抬手指着他,“你——”
大宝宝打断他爹爹的话,大声说:“指什么指?背后说我们坏话,爹爹还有理啊。”双手叉腰,“娘亲再生一个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了,爹爹,你说!”
楚修远乐了,“这是教训你老子?”
大宝宝下意识想说不是,注意到左边有大哥,右边有二哥,小孩气焰高涨,“对!爹爹是不是要揍我?那你揍吧。”转身撅起屁股,不忘扯一下他二哥的胳膊,给他使个眼色,帮我拦着爹爹啊,我不要真挨揍。
楚玉抓住小孩的胳膊,“爹爹,我帮你拉住,揍吧。”
小孩脸色大变,起身甩开他二哥的手,“你跟谁一边的?”
林寒笑了,“你二哥逗你呢。”冲小孩招招手,随即看向楚扬和楚玉,“娘和你爹说笑呢。娘小时候没吃好睡好,伤着身体,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大宝宝不禁抓住林寒的手,“娘病了?”
林寒:“娘是说以前。现在好了,只是病根没法去除。”
楚扬开口道,“娘无需解释,我们都懂,您刚才那么说,就是想让爹爹多给我们一些钱。可惜——”一看楚修远瞪他,楚扬连忙把话咽回去,“可惜爹爹不相信我们,怕我们变成败家子。”
楚修远收回视线。
楚扬松了一口气,“娘,等我去太学,先给我十文,不够我再找娘亲要。”
林寒想想,“这样也行。”低头看了看大宝宝,“你呢?”
“我不用钱。”小孩说着还摇一下头。
林寒:“别人请你去茶馆,你也不去?”
小孩摇头,“茶馆里的茶汤可难喝了,我才不要。”
林寒想一下,“踢蹴鞠呢?总要买新蹴鞠吧。”
大宝宝转向楚玉。
楚玉顿时想揍他,“没有!”
大宝宝哼一声,“骗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书店每月都会给娘送点钱,娘每次都给你,你都攒一箱子钱了。比我和大哥都有钱。”
林寒哭笑不得,合着这孩子是要用楚玉的钱啊。
楚修远也是服了他小儿子,“等你上太学,你也有钱。你和你二哥编的那个食谱。”
小孩猛地转向他爹爹,眼睛亮亮的,像刚打出来的金子一样晃眼。
楚修远顿时无语又想笑,“你娘亲是说,你们的钱是你们自己的,你娘亲再给你们一些。”
小孩点头,“我知道啊。所以不要娘亲的钱,要二哥的钱。”
楚玉真的真的很想揍他。
林寒赶在楚玉出手前,开口道,“你把你二哥的钱用光了,他还是要找娘亲要,不是一样吗。”
小孩仔细想想,好像也对哦。
“那我要五个。”小孩伸出一巴掌,“比大哥少。娘亲,我是不是咱们家最乖的宝宝?”
楚扬顿时想揍他。
林寒担心楚扬和楚玉把熊孩子揍的哇哇大哭,开口道,“先回答娘一个问题,刚才回来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偷听是谁的主意?”
小孩的脸色变了。
楚修远盯着小孩。
大宝宝的眼睛眨呀眨,眨呀眨,掉头就跑,“爹爹,娘亲,我去画画。”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门外。
夫妻俩转向楚扬和楚玉。
哥俩很是心虚地笑笑,不待他俩开口,掉头就走。
楚修远见状,忍不住说,“哪天找到机会,我非揍他们一顿不可。”
“这事改天再说吧。”林寒指一下墙角的漏刻。
楚修远看过去——午时两刻,随即命丫鬟摆饭。
饭后,一家人像往常一样睡午觉,然后各忙各的。
如此过了一百多天,楚家迎来又一个春天。
暮春时节,老何“退休”,他儿媳妇“接班”,带人把楚沐院子里收拾一下,离楚沐的婚期越发近了。
四月十八日,清晨,林寒起来听到刀枪碰撞声,到前面一看,果然是楚修远和楚沐在切磋。
林寒发现楚沐身上的衣裳早几天穿过一次,不禁皱眉,“你昨晚又没回隔壁?”
“吃过晚饭忘了。”楚沐退开,收起宝剑说道。
林寒:“过几天娶了妻,就这么跟你老婆说?”
楚沐想想,“不能这么说?”
林寒:“有家不回,你把她娶来家做什么?”
楚沐眉头一挑,“给我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