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2章
2.难传嗔喜态, 半笑无言
裴年钰只怕惊扰了楼夜锋的安眠,清理完后抱着他回屋的时候, 动作几乎不见半点晃动。
入了床榻,裴年钰将被子往上一拉, 完完全全地盖住了两个人。他心道, 这府里的针织被褥自然都是按着宫里规定的规格做的, 原先总嫌这被子太大, 却原来是少了一个人的缘故。也是, 哪家的王府没有个王妃呢。
他将那被子小心又怜惜的盖住楼夜锋, 像是要将人护在怀里一样, 随后他又将床帐全部落了下来。那床帐有三层, 近日里入了春, 他怕热, 便只落最里面的轻纱一层。
不过裴年钰想着明日早上让楼夜锋多睡一会儿,怕日光一起夜锋就要醒来, 便将外面的厚幔也落了下来。
小小的空间内顿时一片漆黑, 只有身侧心爱之人浅而均匀的呼吸近侧可闻。
裴年钰缓缓躺在了他的身侧, 耳边听得楼夜锋的内息悠长清浅,知道他已是睡熟了, 心中不由得心疼起来。
今日……委实欺负得他有些狠了。
然而裴年钰发呆了半晌, 却依然未能入睡,这般枕边睡了一个人的次数实在不多。而以后……这将是日子的常态了。
他的夜锋,他爱着的夜锋,并且也爱着他的夜锋, 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了。他揽着楼夜锋宽阔的胸怀和肩骨,只觉安全感满满。
………………
在裴年钰看来这是个大日子,王爷和王妃好事终成。然而对于每天照常升起的太阳来说,却并无什么不同。
第二日天光破晓,院中的花花草草依旧飞快地抽绿,影卫们依旧换了班,小厨房依旧准备了王爷的早膳和给夜班影卫们的奶茶,那些御膳房的学徒们依旧一大早被云韶喷了个狗血淋头。
一切看起来都与昨日无二,只有一件。
王爷到现在都没起身。
现下已经是王爷往常开始练武的时辰了。
涵秋阁周遭的影卫皆知昨日楼教习是在主人屋里睡下的,于是他们之间忽然气氛就变得微妙了起来。当然了,自然是欣喜的,欣喜于他们前统领夙愿得偿。
文泓轩中。
连霄与何琰君二人对坐弈棋,只不过一个神色忧心,一个神色焦灼,显然心思抖不在棋盘上。
一旁的向平恩则是搬着面板过来练习点心,顺便向师姐讨教点心花样。
连霄自然是为了等昨日那招的效果来的。只不过连霄身边只两个药童,平日里并不往涵秋阁这边凑,因而就跑来何琰君这边蹲着等消息。
何琰君有些没好气:
“你一大早就跑来借我丫鬟替你打探消息,却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你昨天做了什么。连大人,这买卖没有这么做的。”
连霄拈起一颗黑棋,摆了摆手:
“好奇害死猫,你又不是那不聪明的。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何琰君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忽然见何琰君另一个大丫鬟云柠回来报信:
“姑娘,涵秋阁那边今日一早就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婢子等了许久,听得涵秋阁那边的云鸾妹妹说,王爷和楼教习至今未起身呢……”
何琰君听罢,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随手给了这丫鬟一些赏钱,打发她在外面候着了。
“终于,终于……唉,不容易啊!”
连霄“啪”地将棋子落在棋盘上,起身掸了掸衣袍:
“走了,回见。”
说罢,竟片刻不留地出了门去。
何琰君有些纳闷:“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么……”
她哪里知道,待会儿王爷醒后细究起来,自然一转念就能想到连霄在其中起到的角色。到时候免不了找他算账,何琰君到底是何岐的妹妹,待会儿何岐若是要来抓他去处置,也免得在何琰君面前不太好看。
……………………
涵秋阁的寝殿内。
屋外日光高悬,却全被厚厚的床帐挡住了,床内依旧是昏黑的光景。裴年钰本意是想借此让楼夜锋多睡一会儿,谁知最后竟是让他自己给睡了个昏天黑地,到辰时过半还没醒。
然而楼夜锋的影卫作息是刻在骨子里的,当年即便是受了重伤亦或是重病的时候,都不曾误了醒来的时辰。昨日不过是被……榨得狠了些,又如何醒不过来?
是以这一大早,竟然是楼夜锋先醒了过来。
楼夜锋双眼微睁,刚想动作,忽觉全身骨骼又酸又麻,跟散了架一般。他先是一惊,随后立即回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主人昨天把他……把他吃了……
这……难道是梦不成?
他连忙转过头去,却见主人安安稳稳地睡在他身旁,竟然不是梦,是真的。
楼夜锋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一瞬间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他昨日那般剖陈自己的不堪心迹,主人却依旧没有嫌弃,还给了他那么多的温柔。
温柔……是了,昨日夜里那些刻骨的温柔,是他多少个夜晚里让自己偷偷快活又责备自己的妄想,主人却毫不吝啬地给了他。
他见主人依旧睡得熟,倒也不着急起身去做早膳,反正小厨房也会准备的。他反而侧过身来,看着主人散着青丝,不加妆扮的睡颜。
身侧的主人神情放松而惬意,依偎在他的身边,一只手还不知何时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搭在了他的身子上。
楼夜锋醒来便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主人用手给“圈地占有”了,那颗坚硬的心一瞬间就被撩动了。他见主人这般地轻轻揽着他,占着他,自己就仿佛主人怀里的所有物一般,他便哪里还舍得起身?
只恨不得主人多揽一会儿才好。
这般想着,再加上男子每日清晨都会有的一些……楼夜锋竟觉自己似乎又起了点反应。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知廉耻,一边却忍不住放下了心神,凑到主人近在咫尺的睡颜边,偷偷吻了一下主人的脸颊。
以前……他只是侍君,或者是影卫。这般偷亲主人总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可昨日晚间,该做的都做过了,主人也允了他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便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里,楼夜锋那本来就胆大包天的性子只觉得到了什么怂恿一般,如何还能满足于偷亲脸颊。他顿了一下,悄悄覆上了主人的双唇。
趁主人睡觉,属下委实想尝尝……
………………
胆大包天的楼教习为着这大逆不道的心思,手都有些颤抖得厉害,然而动作却不曾停下来。只像那初尝禁果的少年一般,小心又沉溺地品尝着这方寸之间的甘甜柔软。
楼夜锋吻得有些沉迷入神,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却没看到突然醒过来的主人睁开了双眼看着他。
“咳……教习大人,这是在偷偷摸摸趁我睡觉做什么呀?”
裴年钰顿时有些好笑。
楼夜锋忽然顿住了,惊惶抬头,却见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忍着身上的酸痛连忙跪到了床侧地上:
“主人!属下知错,属下不该……”
然而他却卡壳了,他刚才做的事,这该怎么自认其罪?
“不该什么?你倒是说嘛。”
楼夜锋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该……不该偷、偷亲主人……”
裴年钰挑了挑眉:
“你既然认错,该不该罚?”
“是,请主人责罚。”
裴年钰心道没想到夜锋还挺会亲自己的,便故意让他顺从些。而后罚了他一个深吻,极具攻击性的吻,几乎让楼夜锋喘不过气来。
结束之后,楼夜锋意犹未尽,沉默了一下道:
“主人您……这算什么罚。您不再多……”
裴年钰一把将他拉起来:
“好了好了,你可是我的王妃,亲本王几下乃是天经地义。”
楼夜锋听得“王妃”二字,动作一顿,先是欲言又止,随后却沉默了下来。
裴年钰察觉不对,忙问: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楼夜锋忍不住道:
“主人,您方才说……王妃二字。属下斗胆,劝您不要改变主意。属下委实当不起……”
裴年钰先是怒火隐起,好不容易把人吃到手了,怎么还不想当王妃呢?
随后又一头雾水:“我改变什么主意?”
“您不是……要娶何家妹子为王妃么?”
裴年钰:???
“你等等,我什么时候说……”
话说了一半,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先前他和何琰君演戏制造的那些误会还没说清楚呢!
他刚想解释,却见自家夜锋低着头将脸埋在阴影里,看不见神情,嗓音也低落了几分:
“自然是听……府里的别人说的。这府里的人看在眼里,心里都是雪亮的。”
“我……”
裴年钰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府里的下人虽然小事上有些不拘小节。然而夏瑶管教的不错,一向在大事上不含糊的。上次云池那个事之后,暗地里嚼舌根的事便绝迹了。
怎地还有丫鬟看他多去了何琰君那里几次,就敢揣测这种事,还让楼夜锋给听见了!
裴年钰脸色一下子黑了:“你听谁说的?”
楼夜锋当然不可能把云池供出来,只摇了摇头:“忘记是谁了,左不过是随便一个人都知道罢。就算她不说,别人怕是也这么想的。”
裴年钰心疼了,连忙将他揽在怀里,解释道:
“是那人乱猜,你不要信。我从来没想过娶何琰君为王妃,先前那些日子也不过是做戏罢了,只为试试能不能把你逼得吃醋。”
楼夜锋微微错愕,想想前几日搅得自己不得安宁的纷乱思绪,没成想那些竟全然不是真的。
裴年钰心怀歉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未曾想到你竟这般能忍……夜锋,我从始至终便只喜欢你一人。倒是你……你既没觉得你是王妃,如何昨晚又这么乖乖地让我吃干抹净了?”
楼夜锋抿了抿嘴:
“属下有幸得主人看中这身子,此生惟愿服侍身侧,时刻待主人临幸,属下必好生伺候主人……”
裴年钰气笑了,明明是他求着自己上他,怎地被吃干抹净之后还这么“贤良”地不要自己负责?侍寝什么侍寝。
“呦,那昨天晚上是谁哭着喊着要我草的?怎地现下又成了我让你侍寝了?”
楼夜锋直接僵住了。
他哪里会想到主人会直白地点破此事,然而细细一想,却觉主人说的才对。
“是、是属下……”
裴年钰挑了挑眉:
“呵,你以为是个什么人都能求着我睡的?你若不当王妃,便只有等着我临幸的份。但你若是当这个王妃,那每日里王爷王妃共赴敦伦便是天经地义,你自己选吧!”
楼夜锋一听这话,纠结得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他当然想当这个王妃,每天名正言顺地让主人睡他,使用他的身子,让主人快活。主人快活,便是他最大的快活了。
他想当王妃都想疯了,可是……
“我……属下……”
楼夜锋闭了闭眼,近在咫尺的幸福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他终于是抵不住这多年苦熬的那些私心。
“属下……愿意。这世上并无男子为王妃的先例,属下亦不会求得什么正式名分。如若主人不弃,属下便……便以枕边人之身服侍主人吧。”
裴年钰松了一口气:
“这不就得了。你看你,给你王妃位子都不要,那眉头皱得像是在为难你一般,也不知道你这么久以来都为难些什么。”
楼夜锋闻言,忽然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他的主人。
“怎么了?”
楼夜锋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主人您如此尊贵之身,最后却便要了属下这么个人做王妃,您不觉得不妥么?”
裴年钰抿了抿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些不高兴:
“夜锋,身份之别于我而言只如不见,你不必拿身份高下说事。”
裴年钰有些失望,他表现出这一点来很久了,以为楼夜锋至少是明白这一点的……
谁知楼夜锋摇了摇头:
“属下知道,我说的也不是身份之别。若论身份,主人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他再尊贵的权臣勋贵门第的闺秀,也是万万配不上您的。横竖身份都不配,属下这影卫身份,倒也算不得稀奇了。”
“那是……”
楼夜锋看着他年轻的主人,想到自己已经快三十一岁,目光忽然变得极为复杂了起来。
“我是怕……主人您吃亏。”
“我……我吃什么亏?”
“您睡了属下这等模样这等年纪的人,您吃亏。”
裴年钰目瞪口呆,这话说的……明明他才是在上位的那个吧?怎么好像昨天是楼夜锋吃了自己一样?
“你这人……哪有你这般的!先前你第一次给我解桃花蛊的时候,我那时没有神智,那般粗暴地对待你……”
“自然也是您吃亏。”
裴年钰哑然无话。
“主人,您本可以去要那些年轻貌美的人来侍寝,最后却睡了属下这么一个……一个……”
“闭嘴吧你,我就爱你这一款,昨晚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我欺负你这么狠,你还不知我有多爱你这身子么?”
楼夜锋心道,那分明是温柔之极的疼爱。且他万万不能让主人觉得他在房事上做得过分了,再过分一百倍他也是甘之如饴的,便忙道:
“昨晚……那如何算得主人欺负属下了。”
裴年钰十分不甘心,他明明就是抱着欺负夜锋并拆吃入腹的心态去作弄了他半天,楼夜锋这不承认……他就很不爽了。
于是他不依不饶再问一句:
“再回答一遍,怎么不算欺负了!”
楼夜锋看着快要跟他撒娇的主人,完全招架不住,连忙顺着主人的意思来了:
“我……好好好,是,主人昨夜欺负得属下好生厉害,属下被您欺负得委屈极了!”
裴年钰听见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顺便赏了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