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劫哪里会给她留时间吐槽抱怨,转眼间飞仙阵内就已经黄沙漫漫,石块疾走,吹得慕萱睁不开眼。
不管是天火还是冻水,都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这次的沙石却不知从何而起,仿佛突然就出现了。慕萱来不及思考这些,而是忙着应对。
风沙太大,连她划在身前三寸之地的护体气罩都击碎了,打在身上有一种酥麻感,似虫蚁啃噬般无从抵抗。慕萱一边重新凝聚,一边用神识观察,想要找到御这莫名风沙的最佳办法。
然而时间一长她便发现,纵然凝结再厚的护体气罩,也挡不住风沙的五息侵袭。慕萱干脆放弃了这个笨方法,拿璇龟甲盾护住要害,并再次动用了师门为她准备的法宝——乾元斗。
她把乾元斗倒过来,自己钻进去,风沙便被隔绝在外了。看着外面怒吼的狂风,慕萱万般庆幸无厌师伯想的周到。
师长们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和慕萱飞升后的处境,便把圣门压箱底的宝贝们按攻击防护等不同性质各给她准备了两件,没想到两件防护法宝这么快就都用上了。她庆幸的同时也明白,乾元斗扛过风沙劫之后怕是也得报废了,剩下的劫罚就全凭自己了。
找不到攻击对象,又不能从地底穿透,这股风沙很快就偃旗息鼓了。慕萱从乾元斗里出来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乾元斗斗身布满了被侵蚀的无数小洞,几乎深透内壁。用昆吾石和玄金液煅造的这件极品法宝,经过这阵风后就此变成了大号马蜂窝。
火、水、土、风都有了,风从木,也就是说只剩下“金”了。金属性伤害多表现为雷性攻击,慕萱暗想,终于到雷劫了。这才是她准备得最充分的一环,作为结婴时就已经领教过青雷和紫雷威力的天才修士,哪怕没有门派所赠的法宝,仅凭自身能力她也有七成把握成功。
然而等了片刻,天上并未有劫云翻滚,慕萱正疑惑间,她脚边的天芒杖却自动发出了光芒。
慕萱不解,捡起天芒杖查看,却感受到最初照在她身上的那道白光仙芒慢慢变强了。先前劫罚开始时,这白光分明已经暗淡消失了的,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天雷迟迟不来,反而把更盛的仙芒引来了。慕萱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作用在自己身上,不容她反抗便已经将她卷至半空。她大惊失色,却仍动弹不得,而束缚住她的那些光芒似乎也如实质绳子般越来越紧了。
仙芒卷着慕萱直冲天际,在围观修士眼中,一身白衣的慕萱沐浴在仙光中,出尘脱俗,在万人艳羡下飘然登仙而去了!
在此之前,天蜃珠造成的幻象让所有修士都无从探查飞仙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神识都会受到干扰。所以大家虽然有多种猜测,却始终不能确定里面是否顺利。如今终于亲眼目睹静舒真君登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不仅仅是圣门的荣耀问题,更关系着修仙界的前途兴衰,哪怕一向跟圣门不对付的天衍宗,都真心期盼慕萱能够成功飞升。直到此刻,修仙界才是真的有救了!
因仙光太盛,慕萱在其中的身影也有几分朦胧,所以下面的修士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人人都大声欢呼庆贺时,唯独当事者本人差点儿泪流满面飙脏话——这特么算是飞升?有这样的绑架飞升吗?上面那帮孙子,等我上去了查出来是谁在折腾我,这个仇早晚要报!
慕萱已经被绑架着飞远了,天上才终于给出了反应,降下了盛大的飞升天象,仙云仙乐仙禽等助兴的就不用提了,最重要的是慕萱飞升的光影之像也传至整个修仙界,令无数修士注目膜拜。
这是修仙界三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飞升天界,而且意义不凡,绝对会在修仙界的史册上大书特书,有幸目睹这一盛况的修士们无一不感与有荣焉。
静舒真君飞升天界了,天地通道也打通了,整个修仙界都为之振奋,从而引发了新一轮修炼狂潮。萎靡了数百年的人界修仙界爆发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欣欣向荣之情景,令无数前辈老怀甚慰。
时间一年年过去,几十年来也有许多已经无法再压制修为或者寿元即将到头的元婴修士尝试着飞升。结果很令人满意,成功飞升者与陨落在飞升天劫之下的大约是四六开。除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修行新人觉得还不理想外,大部分元婴修士对这个结果已经算喜出望外了。
慕萱飞升之后再也没有跟下界有过任何联系。叶无双曾经去找过水麒麟历辛,想从他那里知晓慕萱在天界是否顺利、有没有夹在两派之间难做、有没有受刁难欺负等。
对此,历辛笑道:“就算慕道友是天命之人,结束了天界两派仙人的赌约纷争,但想要混出名头来也不容易,所以她的消息我暂时还没有。不过惠清道友尽管放心,慕道友毕竟是功臣,天榜也无法抹去其深厚功德,顶多遇到些小挫折,不会陷入极危险的境地。”
叶无双再三拜谢,然后恳求历辛下次与仙界之人接洽时打听一下慕萱的相关消息。得到历辛的保证,他才离去。可是仙界仙人下界时间也不固定,没什么大事的话或许再等几百年也等不到,叶无双这么做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安慰罢了。
随后,无厌真君和烈阳真君相继渡劫飞升,均成功登仙。叶无双这才放心,若有两位师伯的帮衬,慕萱在天界就不算孤立无援,不会举步维艰了。
圣门实力最顶尖的三位元婴修士都已经不在人界了,门派实力与天衍宗之流被拉近了一些,不过修仙界魁首的名号仍然无法撼动。且这些年来,因感念慕萱的功绩,许多大门派都对圣门礼遇有加,轻易不会冒犯。
同时,因为飞升有望了,各大门派的太上长老乃至金丹长老都逐渐将重心放回了修炼上,不再多管门派事务。这种情况下,新一辈的弟子们便脱颖而出,很快担当大任。
梦机真人做了一百多年的掌门,创下圣门历史之最。在他的统领下,圣门进入了韬光养晦收敛锋芒的阶段,实际上门派实力不但没有缩水,反而消除了某些隐患,根基更加稳固了。当他晋升金丹后期后,便禀告了太上长老们,从掌门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接替门派事务的新任掌门,正是被叶无双和天韵真君刻意培养过的赵彧。赵彧道号凌志,凌志真人的治派方针延续了梦机真人,仍以低调为主,甚至还被人嘲笑过圣门的掌门一任不如一任,一代比一代懦弱。
凌志真人坚持自己的看法,并相信师父和师伯的长远眼光,对各种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免疫力极强,坚定地走着最正确的路。
与圣门一样,天衍宗也新换了掌门,然而走的路却与圣门截然相反。新掌门道号千意,年龄尚不满一百五十岁,乃是新晋的年轻结丹修士。他一贯主张锐意进取,其人城府颇深,手腕了得,短短数年时间,天衍宗的声望就已经被他大大提高,一改这些年走下坡路的窘况,
这么一对比,就有人越发看不上圣门的缩头缩尾了。还有人断言,圣门一下子失了三位元婴修士,又被天衍宗咄咄紧逼,接下来的几百年肯定会走天衍宗的老路。如此一升一降,两个门派的交椅或许就要易座了。
这样的言论甚嚣尘上,圣门低阶弟子便有些动摇,门派里也有了小规模的议论,甚至许多弟子开始怀疑圣门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凌志真人自有办法将这些不利的谣言压下去,然而他们心中到底怎么想就不可知了。具体是圣门保住光荣,还是天衍宗后来居上,就留给时间去验证吧。
叶无双自从慕萱飞升后,就一个人住在了宁清院,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修行上。徒儿赵彧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掌门,他这个做师父的没有什么好操心的。而慕萱的徒儿聂臻,修为早已奔上正轨,只是偶尔遇上修炼上的瓶颈时才会来打扰他这个义父。
这一日,叶无双从修炼室出来,侍弄着慕萱最初住进来时开辟的灵田。这灵田本是她当年为打发无聊而辟,如今过了两百多年,在天胥山灵气的滋养下,大多数灵草都还长得很好。
他正低头给一株有些发黄的碧灵芽培土,聂臻已经抬脚进了宁清院。
“义父,你又在思念我师父了。”聂臻一针见血道出他的心绪。
叶无双仍蹲着身子,没有回头,却淡淡笑着:“哪有,正好看见这株灵草生了病,顺手照料一下。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聂臻撇撇嘴,她才不信义父的话。以圣门的富裕程度和义父的身家,别说是一株碧灵芽,就算是九品玄天异果,也不用劳动义父这个元后大修士亲自动手照料。这般行为,不是睹物思人是什么?
不过既然义父不肯承认,她也就懒得拆穿。想起师父的音容笑貌,聂臻也有些惆怅起来:“我就是过来看看。唉,师父已经飞升一百二十多年了,也不知她在天界有没有想我们。”
慕萱飞升时,聂臻刚二十岁出头。然而她五岁以前生活在白沙窟,来圣门拜师没几年师父就开始闭关渡劫,师徒俩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情分倒也不见得多么深厚。
后来见识的多了,对慕萱这个已经飞升了的师父,聂臻越来越佩服。再加上叶无双的影响,慕萱在她心里便占了一席之地。说起师父,叶无双反而更像她的师父,指点教导都很用心。
不过聂臻却不知道,这是慕萱多次嘱咐过叶无双的。不然的话,以叶无双的懒散性子,连自己的亲传弟子都能放养,聂臻这个义女他又能多上心?
叶无双摆弄好之后,起身使了个清洁术,瞬间又变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惠清真君。
“既然你来了,我就直接说了吧。再过数月我要闭关冲击圆满之境,你的修为就托付给玄同师祖来指点了,我已经跟他老人家打过招呼,你有问题自去问便可。没有我看着,修炼也不可懈怠,如果要结丹,就请师祖为你护法。”
聂臻的双灵根到底有些拖累,如今她已快一百五十岁,还卡在筑基圆满之境,实在有负静舒真君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这个年纪,她的师父可都元婴圆满了,两个大境界之差呢。
聂臻想了想,点头道:“义父安心去闭关吧,我晓得用功。有师祖和凌志师兄相护,保证不出任何问题。”
说完这些,聂臻直接就去玄同洞府找玄同真君去了。玄同真君如今也是元婴后期修为,离冲击圆满之境还有些距离,比自家徒弟慢一点儿。这是这种时间差,他才能替叶无双接管聂臻。
四个月后,叶无双在宁清院闭关。如果不出意外,两三年内便可至心境成熟无懈之境,届时引发天劫即可飞升。
日子依旧看似平淡地过着,天衍宗的势头越来越盛,掌门千意真人交际手腕了得,与各大门派都重修旧好或者关系更上一层楼,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圣门暗潮汹涌,许多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天胥山下的坊市中,一家毫不起眼的茶馆包间内坐着一位头戴帷帽的灰衣修士。他把玩着手上的杯子,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好像在等待着谁。
半个时辰后,一条包裹严实的黑色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然后挥手布下结界。
见到来人,灰衣修士站起身来笑道:“堂堂真君,下个山还要受到限制吗?”
来者皱眉,冷哼一声道:“自是不比千意真人潇洒,一派掌门说来就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圣门这些年看似收敛退缩,其实实力并未削弱,若是大意,必然吃亏。”
灰衣修士竟是天衍宗的掌门千意真人,闻言他朗声笑道:“若无妙法真君相助,我当然不敢打圣门的主意。所以一切还要多仰仗前辈了!”
这一回,他才真正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