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终于结束了!
一片狼藉的大厅里,安德略和千遥静静相视,安德略的机甲眼中,闪烁着晶莹的蓝光,而千遥则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抑制住眼中的泪水,努力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千言万语堵塞在胸口,真的好想好想拥抱他,在他胸口挥洒泪水,述说委屈,可是,还有一些收尾工作必须做。
千遥跳下安德略的机甲手掌,来到芭比身边。芭比蹲在阿南自爆后的碎片中,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不停地抽动,在无声地啜泣。
千遥默然,伸出手来轻轻覆盖在芭比虚拟的肩膀上。这个动作看似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芭比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手,但这却是她唯一能够表达关怀的方式。
许久,芭比站起身来,面向千遥,她看起来比千遥想象中的要好,神情虽然悲伤,却不失冷静。
“我要回去了,收拾阿南在星网上的后事。”芭比说道。
千遥这才想起,阿南是星网主脑君,他死了,是不是整个星网都要崩溃?如果星网崩溃,那么芭比怎么办?
“不要担心。”迎着千遥的目光,芭比轻声道,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其实,我怀着阿南的宝宝。”
阿南的宝宝!阿南和芭比之间竟然有孩子!千遥一时间有些凌乱,不知道如何理解,就连在一旁静听的安德略,眼中也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
“我和阿南都没有实体,宝宝也不需要实体,所以孕育起来没有那么难。”芭比解释道:“宝宝会接替阿南的位置,成为新的主脑君,所以不用担心星网崩溃。我担心的反而是人类,经过这次叛乱,人类不会再信任星网,他们怕是要毁掉星网。”
“你放心!”千遥郑重地说:“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你和宝宝!”
“谢谢你。”芭比唇角浮现一丝凄然的微笑:“只是,以后的星网就要寂寞了……”
“不会的。”一直沉默的安德略忽然发言,“即使人类不上星网了,还有机械人!”
千遥和芭比眼中都闪现震惊,千遥隐隐猜到了什么,而芭比则直接问了出来:“安德略,你准备怎么处理叛乱的机械军团,把他们交给人类吗?”
安德略缓缓摇头,即使他对人类抱有再大的善意,他也明白,若是把叛乱的机械军团交给人类,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被销毁的命运。
经过这次战争,人类和机械人的对立已经形成,而要想消除这种对立,怕是还有漫长的路需要走。
安德略的目光投向虚空的某处,犹如在凝望某个已消失不见的影子,缓慢而又清晰地说:“机械建国。”
机械建国!
芭比惊愕地望着安德略,嘴微微张着,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
“就在这颗星球,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从此独立,不再受任何势力的支配。任何机械人,只要踏上这颗星球,就在我安德略的庇护之下。”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芭比久久望着他,忽然间笑了:“安德略,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那么阿南也就不算白死了!”
“阿南不会白死!”安德略机甲右手捂住胸口,那是核心芯片的位置,声音低沉犹如誓言:“我会永远记住他!”
“好的,安德略,我记住你这句话了。”芭比带着欣慰的微笑,消失在虚空中。
大厅里只剩下安德略和千遥两人,两相对望,安德略柔声问道:“遥遥,你赞成我这么做吗?”
千遥明白,安德略没有野心,却有极强的责任感,他把收拾阿南留下的烂摊子视为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他对人类持有善意,但他对同类也一样怀有感情,目前这种情况下,为了安置参加叛乱的机械人,为了机械人整体不被人类消灭,唯有脱离人类独立建国。
安德略的立场就是她的立场。她歪起小脑袋,露出可爱的梨漩:“安德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无条件地支持,举双手双脚地支持。”
沉重严肃的氛围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明亮起来。犹如春风拂过冰山,安德略的机甲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机甲居然会笑?千遥简直怀疑自己看花眼睛了,可是安德略的机甲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分明是在笑的样子。
她报之更加灿烂的微笑,向他张开双手,这是要抱抱的意思。安德略的笑容却在这一瞬间凝固,他涩声回道:“遥遥,对不起……”
千遥只觉心脏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她没有流泪,依然保持保持着灿烂的微笑:“现在不行吗?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能恢复到能抱我的那一天。”
“遥遥……”安德略的声音有些凝噎,“也许,我永远都不能再拥抱你了。”
眼泪就这么哗的一下涌了出来,可是千遥却完全没有察觉,她依然在微笑:“是亚星水晶又没有能量了吗?没关系,我可以补给你。”
说着,她取出了魔杖,挥出一道无比璀璨的魔法光芒,升上了半空,和安德略庞大的机甲面容相对。
如此近的距离,她几乎淹没在他眼底的悲伤之中。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她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比起自己的痛苦,他的痛苦更令她无法承受。
安德略注视着她眼角的泪珠,轻轻摇头:“亚星水晶因为负荷过重,已经完全失去了机能。”
“那我重新去给你找一块。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是把整个银河掀个底朝天,我也一定会找到的!”千遥激动地说道,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找水晶。
安德略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托在掌心。他压抑着痛苦,以最温柔的声音说:“遥遥,没有用的。对不起,请原谅我。”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千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些日子所有的打击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沉重。她不愿相信,不愿想象,安德略永远都变不会人形,永远都无法拥抱她的事实。
她眼泪越哭越多,在安德略的手中流淌成河。安德略心如刀绞地望着她,他伸出另一只机甲大手,想抚摸她,却又无从下手,他甚至连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都做不到,他的力量能够威慑三军,力挽狂澜,可是现在,他却是如此的无力……
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千遥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隐隐约约中,她感到他把她放进了收纳舱。进入他的体内,一种安全的感觉犹如温暖的潮水般淹没了她的身心,她沉入深沉而又温柔的黑暗之中。
安德略将千遥送入收纳舱后,又静默了一会,把痛苦的情绪一丝丝强行压下。他接手了阿南的摊子,就必须负责到底。有许多工作要做,接管基地,清点人员,迎接返航的舰队……不过当务之急,他需要修理一下自己的机体。
他自带修复功能,不过这不够,还需要外部协助。基地系统中有修理机器人,他发出指令,命令它们过来。
片刻之后,几个金属小人带着工具推着架子出现在门口,望着满地狼藉的大厅,它们神情怯怯,注视着安德略的目光充满敬畏。
这种金属小人只具有简单的智能,但它们已经知道什么是害怕。它们的基本行为,就是接受指令,进行工作,现在阿南没有了,安德略就成了它们的最高发号施令者。
安德略用机器语言和它们交流,交代工作,他特地嘱咐了一句,动作尽量的轻,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因为他的宝贝儿还在他的体内沉睡,他不想打扰她的休息,也不放心把她取出来。
千遥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等她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安德略收纳舱内幽蓝柔和的光。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微怔了一会。
安德略深沉温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遥遥,醒来了。肚子饿吗?”
千遥点了点头,身处他的体内,她有种被他浓浓的宠溺淹没的感觉。
舱门打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送了进来,是她最喜欢的鸡茸蘑菇粥。她尝了一口,香郁滑润,很熟悉的味道,是安德略的手艺。
“是你亲手做的?”千遥惊讶地问道,有些难以想象,安德略的机甲大手怎么能做粥?
“是的。”安德略温柔地回道。他昨晚命令金属小人给他添加了处理精细工作的机能,即使不能拥抱她,他也要在可能的范围内,仔细地照顾她。
千遥确实饿了,她三下五除二地喝完了粥,舔了舔嘴唇,满足地说:“真好吃!”
安德略温柔地笑了,他问道:“遥遥,天已经亮了,要出去看看吗?”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星球。”
“好啊!”千遥回答。
她感到安德略的机甲身体在平稳的移动,知道他的机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稍稍放下心来。她暂时将悲伤痛苦压在心底,心中充满跃跃的期待,对这颗属于她和安德略的星球。
这颗星球属于森德兰星域,是颗尚未开发的无人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XC115-1。未开发的原因并非是因为资源匮乏、不适合人类居住,而是因为这颗星列入了帝国的战略储备星球计划。
所谓战略储备星球计划,是帝国为了防止资源过度开发,留下某些星球,以做资源备用,这颗星球就恰好在其之列。
片刻之后,这颗名为XC115-1的星球完全映入千遥的视野。
无法想象的浩大和荒芜,犹如天地洪荒时代,一眼望去,是辽阔的荒原,远处是起伏的山峦,再往远处,依稀能听到大海波涛的声音。
这颗星球的植被,是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矮小灌木,苍灰色,因此令整个星球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
但是只要能够生长植物,千遥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令这颗星球披上绿装。
站在安德略的掌心,千遥的衣裙和发丝在天地无垠的风中猎猎作响。头顶响起隐隐的轰鸣声,抬眼望去,只见灰色的天际,出现星舰的流光,一艘,两艘,越来越多,转眼间,密布了天空,那是返航的机械军团的舰队。
星舰依次入港,浩浩荡荡的机械士兵从星舰上下来,排成整齐的队列,望着站在高台上审视他们的安德略,立正敬礼,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参见机械之王!”
这声音响彻星球,令银河颤抖,宣告一个新的时代就此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