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斜跨两步拳架一展,立刻就停了下来,他之所以这样乃是因为发现前方有动静。这个少年在军中司职斥候,对于一些风吹草动十分敏感,此时虽然是逃命,却也习惯性的对周围环境仔细观察,一下子就发现前方的草树掩映间,有一些轻微的波动,他立刻惊觉那是有人躲藏,是以当机立断摆开了防御的架势。
这个时候躲在树林里,无论是敌是友都透着丝丝的诡异,也不怪那少年太过草木皆兵,他静立在那果然发现前方似乎是有几道人影潜伏,虽然这密林中十分黑暗看不太真切,可少年的经验却告诉他,那里的确有人藏匿,而且还不止一个。
“是谁,出来!”少年低声喝叫,显然毫不畏惧这样的埋伏,虽然后有追兵,不过他斜跨了两步,恰好使追兵、埋伏以及自己形成了鼎立之势,这样的话虽然逃生之路有所迟滞,却也能拖延一些时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乱中求生。
少年的话音落下,藏起来的家伙没有现身,反倒是后面追来的金兵恰好赶到,看到少年摆开架势,几个金兵也不犹豫,操刀就杀了上来。那少年眼见敌人已至,居然好不慌乱,横跨出一步就施展了一记蛟龙出海的拳路,这一招不为攻敌,只为闪避,身如游龙一般的滑了开去。少年的拳势在行家眼里称得上是漏洞百出,不仅没有森严的法度,甚至在窜出的时候下盘也有些不稳,然而他打出的拳势却虎虎生风,给人以干净利落的感觉。这少年的拳法舍弃了一切花哨,甚至是自身的稳定,追求的是极致的杀伤力和效率,这也是军队里人人都追求的,因为只有快速的杀死敌人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伤也无关紧要。
少年斜刺里滑了出去,把金兵的攻击都甩在身后,可是这几个金兵也不是等闲之辈,攻击层次递进,一人一击不中,其余人已经递进而上。那少年虽然躲过了一击,却再难闪避第二击,然而他仿佛早知会是如此,身子在蹿出去的时候一个急停,猛的朝旁边的金兵怀中撞了进去,手掌几个变化,化拳为抓,空手入白刃企图夺走对手兵器。
空手入白刃这功夫,以技巧取胜,对力量的要求同样不低,那少年终究吃了年少伤重的亏,虽然成功拗上了那金兵的手腕,却没能如愿般的卸掉对方手上的弯刀,两人立成角力之势。然而金兵这边毕竟不止一人,其他人看到那少年不能动弹,毫不犹豫的砍了上去,嘴里兀自叫着:“巴斯塔德。”
这句话在女贞语言里是句脏话,那少年自然听不懂,不过就算听懂了也不会在意,因为四五柄弯刀同时砍向自己头顶,令其无暇他顾。在此危机时刻,这少年猛的将身子一蜷,用后背迎上几柄弯刀,这样的应对方式不可谓不惨烈,这完全是以伤换命的打法,瞬息之间就能做出如此决断,别说是一个少年,即便心志坚定的成年人,恐怕也做不到如此。但是这少年非但做了,而且丝毫不见犹豫,在他的预想中,这样虽然会让自己的伤势更加严重,却不会当场丧命,他一门心思就是拖延时间,所以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他身子蜷缩起来时就做了一个小跳,这样虽然卖出了后背,但是双脚也跟着踢了出去,落点自然就是与自己角力的金兵的胸口,他这一招又隐含了潭腿腿法的抢宫势,三招之间这少年就变换了三种拳法,所学驳杂着实让人出乎意料。
然而就在他踢出双腿,准备生受刀砍攻击的时候,几道破空之声陡然响起,跟着就是金铁相交声传来,那少年没感觉到钢刀割体的疼痛感,反而非常顺畅的朝前扑了出去。他扑出的方向恰好是之前发现有人藏匿的地点,这少年的目的也很简单,将藏匿之人引出来,无论对方是谁,总不会再袖手旁观,引得双方乱斗,也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果然也达到了,就在他扑出去的当口,眼前蓦的一花,几道黑影从前方猛窜出来,跟着身后就是一阵混乱的交手声。少年着地之后立刻翻身瞧去,发现几个人影与金兵正战在一起,与其说战不如说是打,那些剽悍的金兵在这几人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几个回合就被纷纷放倒。少年虽然武功不高,可是战斗经验也颇为丰富,更何况军中也不乏好手,他一下子就看出这几人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这样的高手在战阵上的作用虽然不大,可是在小规模的战斗中却完全可以以一当十。
眼看着那几人飞快的清除了几个金兵,少年立刻一咕噜爬了起来,这些人虽然杀了金兵却不代表就是朋友,光天化日藏匿在密林之中,少年只能想到一种人,那就是强盗。
时值乱世,外忧内患民不聊生,很多老百姓为了生存,都做起了黑道买卖,强盗就是最常见的一种,这种无本买卖虽然危险,但是若不是立志要当山贼王的男人,勉强混个温饱是不成问题的。强盗如果成了规模倒还好,总有首领约束,不做的太过分,官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一些零散的强盗却是最让人头疼的,他们几乎都是因为生计所迫才不得已当了强盗,这种人几乎可以说无恶不作无所不为,只要能活下去,杀人放火无所畏惧。这种人不仅令良善的百姓头疼,更是让军队头疼,比起那些侵略的外族,这些散盗的危害也不差多少。
看着眼前这些身手高强,行事却诡异的人,少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强盗,不由得摆出了戒备之姿。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沉声喝道,以寡敌众他不是没经历过,可是眼前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稳胜自己,这种情况他却不多见,不由得心下也有些忐忑,不过他虽然心里没底,却不见任何畏惧。
那几人也不搭理这少年,反而径直朝他走了过来。少年见状心中立时打起精神,看来这是要群殴,果然都是匪类。这少年征战经验丰富,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虽然是以寡敌众,却毫不迟疑,双手一分就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打去,看他攻击的方向,赫然是两指插眼,虎爪锁喉。
起手就奔着要害过去,少年的攻击不可谓不凌厉,可是这也只是明招,暗地里他的右脚微微离地,显然预备着一招撩阴腿,这三下无论哪一个打实了都有对手受的了。
看到少年的攻击过来,他的目标轻咦了一声,随即出手如电,单手自上而下挥落,仿佛赶苍蝇一样,不过自如潇洒之态却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挥,那少年却感觉自己面前被抹上了一层屏障,封住了自己所有的进攻路线,而且那人轻描淡写的一挥,居然产生了令他难以抗拒的巨力,他的双手被轻易拍落,身形不由自主的一转,后招也难以为继。
化解少年攻势的那人也不追击,反而径直从少年身旁走过去,边走边说道:“你们岳家军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直至此刻,那少年才借着熹微的亮光看清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个秀眉如黛眼目含春的女子,这女子的美貌让少年也是一呆,不过他随即就缓过神来,因为这女子说出的话的分量。
“不许侮辱岳家军!”少年怒目喝道。
没人搭理他,那几人走了几步就从一颗大树后面脱出一个担架,上面瘫坐着一个人,这五人正是王焕蓉一行,他们本来打算藏身起来,等风波过了再启程,谁成想这少年无巧不巧的撞破了他们的行藏,这让他们再想隐藏也是不能,最主要的是,他们发现了少年的身份,既然是岳家军的人,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那少年看几人不理自己,而是拽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虽然不明对方身份,但看上去应该也不是坏人,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群行路人!”杜樽一边检查着王雨鑫,一边说道。
“看你们的身手,应该不是普通人,不知道如何称呼?”少年抱拳一礼说道。
杜樽刚想说话,却被王焕蓉按了下来,杜樽知道她有话说,也就闷不做声。王焕蓉一指杜樽道:“这位是我大哥杜军,我叫杜蓉,我们是三十里外清水村的人,我弟弟害了昏迷症,一睡不起,我们正想带他去找临洮找最好的大夫瞧瞧,不想这兵荒马乱的,遇到了金狗,这才躲了起来。不知小弟怎么称呼?”
那少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种事情他也常见,普通百姓见到士兵天生就会有畏惧,即便是会几手把式的也不例外,有些武功高手能叱咤一方,可上了战场和普通的新兵也差不了多少。少年忙道:“小弟李铁柱,兄弟们都叫我柱子。大哥大姐们这是去找药师庐吧?”
王焕蓉连连点头,惊喜的道:“正是,你也知道药师庐?你认识他们的人吗?”
李铁柱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药师庐名满天下,我也只是听说,可还真没见过,不过我家元帅却对他们推崇备至,常说军中能有一个药师庐的人,肯定能让兄弟们安全不少。”
“对了,你们怎知我是岳家军的人?”李铁柱立刻补充问道。
王焕蓉说道:“致岳帅!这样的口号可不是谁都敢喊的,你的战友值得尊敬。”
提到战友,李铁柱立刻黯然神伤,低声道:“罗大哥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说着李铁柱的眼泪就开始打转,显然是想到了那罗大哥死的凄惨。
王焕蓉见状连忙安慰道:“柱子兄弟别难过,罗大哥救你是让你留下有用之躯上阵杀敌,把侵略的金狗驱逐出中原,也算对得起罗大哥了。”
李铁柱打仗是把好手,可是人情世故上终究不及王焕蓉几人老辣,毕竟是在军中呆惯了,直来直去的性格已经养成,听到王焕蓉这么说,李铁柱也渐渐收起伤感的情绪,眼神变得愈加凝重,坚定的说道:“大姐说得对,我要多杀金狗为罗大哥报仇。”
眼看李铁柱恢复过来,王焕蓉却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和追风骑走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