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当然会小心,作为书府的首徒,班柏对陈丹阳自然有着异于常人的熟悉,在他还很小的时候,陈丹阳叛出书府,给书府造成的损伤是难以言喻的。自那之后,书府实力大损,若非有着其他府门的支持,被人吞并也只是顷刻之间。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调养生息,书府虽然实力渐复,却终究难有昔日的辉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陈丹阳,书府上下的人无不对其痛恨入骨,班柏也不例外。可随着年纪渐大,有一点班柏着实想不通,那就是以陈丹阳当时的能力,为何不取而代之,反而是叛走。与其叛出后被打压,何不孤注一掷占据书府来的更加实惠。这一点班柏想不通,以陈丹阳的才智,做出这等舍本逐末的事,实在太过奇怪。
班柏只是奇怪,却还不知道为陈丹阳出谋划策,无论如何这家伙都是叛徒,既然是叛徒那就只有被清理一途,况且这混蛋还口出污秽,侮辱了他的师傅,更加不能容忍。
垫步前冲,班柏的冲拳可不是挥挥手那么简单,他自悟的摆动技巧融入拳法之中,这一拳看似直来直去,实则不停变换着方向,短短几步距离,不断的积蓄力道。
陈丹阳眼神一冷,他当然看得出班柏这一拳非同小可,也不与他硬碰,赶紧退后几步,嘴上兀自笑道:“记得当年我和你师傅发生过什么吗,唔,当时你还小,大人的事还不懂呢。”
“我叫你住口。”班柏踏步跟进,追击着陈丹阳。
双方距离越长,他的摆动蓄力就越猛,然而人力终难持久,他的蓄力方式最适合短距离的爆发,先不说人体的极限能否承受太大的力量,如果他一直蓄力的话,反倒容易快速衰竭。
陈丹阳是高手,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有资格竞争书府的掌门,时隔二十年,武功修为只会更加精进。面对班柏这匪夷所思的技巧,他虽然诧异却不慌乱,几乎一眼就看出此法的破绽,是以并不与其一争长短,而是闪身躲避。
“我是他的师兄,武功见识都比她高,书府的掌门本该由我来做,若非你师傅要抢,我怎会拱手相让!”一边退避,陈丹阳一边说着。
“放……书府以文为首,武功只是末节,就算你修为通天又怎样,还不是宵小一个,怎能传承浩然正气。”班柏嘴上不停,加紧几步追了上去。
班柏人高马大,急跨两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一拳砸了过去,他这一下蓄势已久,不得不发,却出的有些仓促。陈丹阳笑容满面,好整以暇的闪开,然而却感觉一阵猛烈的拳风吹过,吹的他衣衫飘动。
班柏直拳陡然转而向下,他没打中陈丹阳,立时知道不妙,如此巨力打空,对自身的伤害非常大,所以才击打地面卸力。肉体和大地相撞,竟然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尘土四下飞溅。一拳之力竟至于斯,还好班柏以内力护住了拳头,可饶是如此,整个拳面依然血肉模糊。
尘土自然溅到了陈丹阳,他的笑容敛去,猛的向后倒退,避让这些尘土。
陈丹阳眉头微皱,随即笑容再现:“以文为首?这话你听谁说的,你师傅?还是那几个老家伙?”
拳头血肉模糊,可班柏却浑不在意,起身盯着陈丹阳,一字一顿道:“辱及师门,唯死谢罪。”说着,班柏再度前冲,而这一次他也冷静下来,没有使用摆动的技巧。
论真功夫,班柏在“必胜”中并不算顶尖,可他的攻击之猛却是公认的最高,重兵器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惯的,更何况他刀剑齐用,力量奇高。此刻不用兵刃,纯粹的肉体力量爆发出来,都堪比一般的二流高手。一拳打出,风声呜呜,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的那双手可以写出一笔好字。
面对班柏这种绝对力量的对手,陈丹阳却并不慌张,发觉对方并没有用那种奇怪的技巧,陈丹阳这次不退反进,朝班柏迎了上去。前进之中,整个人陡然一矮,让过班柏的挥拳,双手翩然舞动,仿佛在握笔,又好像在拈花。
“书府的浩然正气,难道张嘴闭嘴都是杀人见血吗?”陈丹阳说着,手指连连搓动,竟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爆响。
听到声音时,班柏已经感觉到肋下微微发痛,仅仅是爆出来的声音就让他感觉到了极度危险,班柏心下大骇。高大的身材灵敏的一转,避让到了一边,拳势依旧。
班柏躲的飞快,可陈丹阳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紧贴上去,手指接连弹出,如穿花玉蝶,十分优美。可就是这般优美的动作,却让班柏感受到了弄弄的杀意,他赶紧将手臂一环,试图将陈丹阳箍住,以他的力量,竟然放弃主攻,显然形势已经让他觉得不妙了。
陈丹阳是高瘦,而班柏的身材则是又高又壮,两相比较,陈丹阳显得矮了三分。班柏此时手臂回环,就好像能将他盖住一样。事实是,陈丹阳也不敢就这么让班柏擒住,他的动作比班柏快了三分,脚下一转险险脱开身去,手上的攻势却落在了班柏的手臂上。顷刻间只听得一连串爆响,两人随即分开。
“雨打飘萍?”班柏一脸凝重的看着陈丹阳,向来坚定的手臂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落雨笔法,你师傅的绝技,估计就连你也没学到吧。”陈丹阳笑着说道。
班柏的脸上阴晴不定,刚刚陈丹阳所使的雨打飘萍,正是落雨笔法的一招,是他师傅王娉婷的绝技。这落雨笔法是王娉婷的拿手武学,招式如同写字,出招极快,落下时如同雨打沙滩点点,密集无端,即便功力不深的,纯粹以招式攻敌也足以重创对手。
诚然如陈丹阳所说,班柏并没学会落雨笔法,因为这套笔法纯以轻灵见长,与班柏的路子不太相符,是以他并未修习,而且据他所知,会这套笔法的人,仅仅只有王娉婷一个了。此时陈丹阳用将出来,大出班柏的意料。
“你师傅可曾对你说过,这套笔法还是我和她一起所创的呢?”陈丹阳看出班柏的诧异,再加了一句。
班柏刚想反驳,随即哑然,这套笔法在书府中的确没有任何传承,他只知道王娉婷擅长,自己又不能学,是以没做过多考究,此时一听觉得陈丹阳所说很可能是真的,若这套笔法是他二人所创,陈丹阳会用倒不稀奇。可这个想法刚出现,班柏就下意识的将其排除。
“雨势再大,难道还能撼动我浩然正气?”班柏冷冷说道,内力一转,呼喝一声,再度朝陈丹阳冲去。
“很好,这个道理连你都懂,只可惜你师傅不明白。”陈丹阳不与班柏硬碰,迂回游斗,落雨笔法挥洒而出,漫天全是指影将班柏进攻的路线封堵了个严严实实,“书府的浩然诀传承千年,习练之人如山岳,如巨树,风吹而不动,与这套笔法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书法是对心境的修炼,不同的性格、环境和心情,都会决定写出不同的文字,轻佻之人是绝对写不出好字,心乱则落笔不稳,意境也就散了。书府的功夫也正是从书法中演变而来的,无一不透着稳重。落雨笔法走的纯粹的轻灵,不仅不稳,相反还很轻慢,更与浩然诀不符。班柏也隐隐觉得陈丹阳所说是对的,只是以往并未深究,此刻听来,登时觉得陈丹阳话中有话,是以也不回答,只是攻击中略带了几分迟滞。
陈丹阳身临其境,自然察觉到了班柏的迟疑,笑意更盛道:“你是书府的首徒,功夫路子很符合书府的传承,却和你师傅完全不同,难道你就没有察觉吗?”
“你要说什么?”班柏终于开口问道。
“呵呵,动摇了吗!”陈丹阳调侃似的说了一句,随即道,“王娉婷根本不是书府的人,她号称不老美人,武林中还有谁能如此驻颜有术。”
天舞门?班柏的心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名字,天舞门是个十分特殊的门派,其门派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的位置,而是分散在江湖各处。天舞门的双绝,绝密和绝色,其门人隐匿于江湖,几乎不为人所知,然而要辨识她们也很容易,几乎每一个天舞门的弟子,都是绝色美人。
四门四府虽说同气连枝,又是同宗同源,可那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此时互相独立,那就是不同的组织,互相帮助是可以的,可派人进入别的门派,还坐上掌门之位,这就另当别论了,这是赤裸裸的巧取豪夺。
然而这些只是陈丹阳刻意的引导才有的猜测,班柏当然不会相信,怒道:“胡说八道。”
陈丹阳却并不解释,而是反问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既然是你自己想到的,又怎么说我是胡说呢?”
听到陈丹阳所说,班柏不禁一个迟疑,连招式也不那么流畅,高手相争这一线差池几乎是致命的。
陈丹阳是高手,立刻抓住了班柏的破绽,内力鼓荡而出,落雨笔法的轻灵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犹如山岳的凝重:“你的心都乱了,又怎么能稳如泰山,让你看看这才是书府真正的武学。”
说着,陈丹阳点指而出,一对手指竟然好似颇为沉重,缓缓的朝班柏压了过去,内力在指尖激荡,吹的班柏衣衫抖动。而班柏好像被陈丹阳的手指彻底压的无法动弹,只是运力拼命抵抗着,两人近在咫尺,却差距一线的相互僵持着。
陈丹阳的手指距离班柏的胸口只有一线,而这一线则很快被他拉近,狠狠的按了下去。班柏如遭雷击,蓦地一阵颤抖,整个人竟然被一双手指压的半跪下去。
“五岳帖意泰山压顶。”陈丹阳一指点压班柏,竟然还有余力说话,无论是内力还是招式,他显然都高出班柏一筹。
“想知道真相吗?”陈丹阳很开心的笑着,陡然面色一冷,“下辈子吧。”
就在陈丹阳猛的加了一把力,企图将班柏压倒在地时,他陡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阻力,从班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跟着就听到班柏嘶哑却愤怒的声音叫道:“你给我去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