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蒙面多是想保持神秘感之类的,但基于之前还是敌对的关系,淼夕也曾经恶意地猜测过这个祭司蒙面可能是因为容貌见不得人,没想到这个猜想居然成真了。
饶是淼夕见过恶鬼道青面獠牙的恶鬼,见过畜生道不g rén形的妖怪,见过战场上被分尸的残骸,见过坟墓里半腐烂的尸体,但是那一切都不足以和眼前这位祭司相比。
和她一样的黑sè直发丝绸般柔软地披在肩膀上,点点光泽在水神神体光芒的映照下犹如星屑,凭添深邃的神秘,左边半张脸是俊美得几乎还要胜珑一筹的俊男,可眼睛……眼白部分是绝望的黑sè,眼瞳却是血样的残红,还带点透明,仔细看去能看见里面的神经和流动着血液的血管,让人无法直视,右边的脸,说是毁容还含蓄了……
“这看起来像是腐烂化脓,青黑又塌陷,不是刀伤,也不是烧伤的脸,是天生的,比深渊沼泽的腐生兽更狰狞,特别是和左边的脸对比之后,更让人难以接受,我刚出生的时候,母亲看到我这张脸当场吓得断了气,父亲更是连杀我的勇气也没有,把我丢在水神神殿之外,不少祭司和神殿护卫看到我之后都吓疯了,这样的容貌,我本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你……也害怕了吗?觉得很恶心?”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语调,几乎没有任何感情。
说完,他将自己重新包回斗篷里,不是自卑,也没有愤怒,只是陈述出淼夕想知道的事情。
淼夕没有说话,她不是他,没体会过那种不幸,便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安慰他,即使是以同情的目光看他,也无疑是一种对他的侮辱。
真正让淼夕震惊到不能忽视的是那比鬼怪还惨烈的右脸上,竟然有一只正常人的眼睛,淡蓝的眼眸犹如清澈的泉水,淡而无情,仿佛世间不再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在乎,偏又百转回肠,爱恨情仇皆在其中,世间再无有情之sè,他是智者,也是贤人,淼夕认识的仙人那么多,却找不出一个像他这般看似无情却有情,若言有情只见空明的绝sè人物,看着他,就像把这一生一世也参悟了。
可是,这也是他的不幸一半脸上有着另一半需要,却没有的部位,无论是哪一半的脸都无法露于人前,难怪他要把自己包裹在斗篷里,自己刚才的话想必一定唐突了他吧。
认住呕吐的冲动,淼夕脱下自己披风的帽子,取下金sè的假发,表情严肃再无方才的漫不经心,她弯腰,双手交叠平放在头顶,这是洛夕儿作为巫女时的行礼方式,同样是神殿人员,淼夕觉得这样的道歉更合适。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说:“对不起。”
西沙没有说话,神之间只有水神神体清水流落银杯的声音。
半天没得到回应,淼夕疑惑地抬头,见西沙全身轻微的颤抖。
他除了面部残疾,难道身体还有宿疾?万一他病发死在这里,她岂不是还得背上杀害水神祭司的罪名,水神该不会是预料到这样的局面才把她叫过来的吧?
“冒昧了。”淼夕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西沙的右手腕替他把脉,她可不想背那么冤枉的黑锅,以她手头的仙丹要治疗一个宿疾应该还不成问题。
这一握,淼夕才发现西沙的右手竟然像他的脸一样凹凸不平,有的地方皱缩得像百岁老人,有的地方犹如被烈火烧过一样糜烂,但淼夕一心想体西沙看病,也就没在乎那怪异得恶心的皮肤,准确地找到西沙跳动的动脉,虽然看起来不像人类的手,但内在还是一样的。
“脉相有点烦乱,不过律动还算均匀,似乎是……激动?呼,还好没事。”好端端的激动什么,吓人啊?
西沙颤抖地抬起没有被握的左手,想伸向淼夕,却迟疑着,悬在半空,只听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没有吓疯?你不怕我的脸吗?”
淼夕表情奇怪地看着他:“你很想吓疯我吗?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相信等你看过各式各样的妖怪,被成千上万的鬼怪争前恐后扑上去的话,你也能镇定看待那张脸的,除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有点震撼之外,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嘛,至少没有鬼怪吓人还要吃人的残酷,不过看过你的脸之后,我发现地球的恐怖片其实还算正常,导演们还需要多一点想像力。”
(汐=_=|||:你这素在安慰人家吗?淼夕:我没说是在安慰他啊,我只是实话实说。汐:做人有时候8可以那么诚实滴……)
好在西沙听不懂淼夕最后那几句话,他只知道淼夕是第一个看过他的脸之后没有被吓死吓疯的人,以前看过他的脸的人最少也会吓晕昏迷三天,三天后再醒不过来就饿死了,眼前的少女看过他的脸后竟然还关心他的身体,连那只瞎子摸到都觉得恶心的手,她也不在乎地握着。
少女看他的目光是那么坚定,没有怜悯或惧怕,平淡得让他以为自己也是一个和常人无异的普通人。
这样的感觉,真好,西沙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右边那一半从来没感觉过人的柔软和温暖的手,因为少女第一次的碰触,竟然给了他多年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感动。
“请小姐随我进来。”西沙恭敬地为淼夕掀开帷幕。
作为祭司的他完全有权利不对神以外的任何人表现得如此谦卑,他这么做不仅仅因为水神的神谕,还为眼前少女给他的动容,在她的眼里,他既不是祭司,也不是怪物,是……人……
入座之后,西沙先给淼夕和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紫淼夕小姐,这次请您过来是水神大人的神谕,水神大人要求水神神殿给予您需要的帮助,比如,魔法。”
淼夕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问:“为什么,现在神界是光神当权,光神绝对不会放过我,据我所知,水神之前也有通缉我,又为什么现在又要帮助我?”
“对于那件事,水神大人本来是想亲自来和小姐您道歉的,但神界现在的情势就如小姐说的那样,水神大人也不方便行动,只好让我传达他的意思,水神大人说之前通缉您是因为他不知道您的身份,前些天他刚好接到一个朋友在找人的消息之后,才确定是您,所以就取消了通缉,并要我向您道歉,还承诺水神神殿会给您帮助。”
“他的朋友找我?谁啊?”不会是那两只吧……
“水神大人说请小姐听了这些话之后不要担心,找您的不是您想的那两位,只是和您认识,但您并不熟悉的人。”
那是谁啊?
淼夕脑子里有记忆的也就只有珑、阿修罗王、罗刹王、小雪、玄王、绯妃,宇文老头勉强还记得一点……除了对她比较重要和特别危险的,其余的人貌似没多少记忆了,她的脑容量有限啊,哪来多余的空间记无关紧要的人,米虫只要记住怎么样才能尽可能多地偷懒就好了。
“算了,反正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不会记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只要不是那两个特危险的红sèjǐng报,是谁找我都无所谓,懒得管了,不过,水神有必要因为一个朋友就这么帮助我吗?我一向认为只要有思想就会有私心,如果他认识我这个人,他就该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说吧,他有什么目的,我懒得猜,这不代表我没脑子。”
不可预测的对手,淼夕习惯直言,因为她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相信她的谎言,更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预测而落入对方的陷阱里,只要自己表现出真实,就更容易结合自己的话猜测对方的可信度。
“不愧是紫淼夕小姐,水神大人也预料到您会这么问,他的神谕是如果您想试探的话,我就把真相隐瞒起来,但若您直接问了,我就把真相告诉您,这也是水神大人吩咐要请您进‘神之间’的原因,‘神之间’内充斥了水神大人的神力,其余主神都无法窥视,因此在我说出真相之前,希望能得到小姐您的承诺,请小姐将来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将今天的话当作秘密。”
淼夕想了想,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是否表示我将来会遇到相当大的麻烦,虽然对水神知道我有难也不说清楚的态度生气,但他对我并没有什么义务,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他什么……好吧,我答应你,是否需要什么契约之类的证明?”
“不需要了,契约反而可能为今天的谈话带来困扰,水神大人相信小姐的承诺,那么,现在我就把情势和小姐说一下,这是只有作为水神祭司的我才知道的机密,即使说出去其他神殿,不,是法西世界的多数人类都不会相信,神界已经分裂了。”
西沙开始和淼夕讲解自五百年那场“遗忘战役”带来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