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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打你了?”
陆心刚进来,就听到那头正在给炉子上的茶壶里添水的洛河问道。虽然是问句,语气里却是肯定的。
陆心没有回答。她半边脸红肿着发紫,似乎因为受了寒,眼眶也红肿得像是两颗核桃,鼻头冻得红红的,她却茫然而不自知。
陆心径自走过去那头,褪去鞋子爬到炕上,抖开被窝就钻进被子里。
屋子里还是带着潮意和湿气,她盖得被子是洛河的,里面有一种浅浅的肥皂的清香,大多盖过了屋里潮湿的霉味,陆心只觉得整个冰冷的身体都稍稍得到了回暖。她埋首进去,粗布刮过肿胀的脸颊,倒让她心安不少。
陆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把这边的暖意都能深深地吸进肺里。
洛河没再问她,而是有些愤愤地把手里的铁钩狠狠地甩在地上,铁棍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锐响,少年站在当下,闷闷地生着闷气。陆心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几乎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
八指阿公和哑姨出去山那头去了,陆心想,要是他们也在,自己可能也不会这么难受吧。
洛河在那头带着沉沉地怒气,问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陆心仍旧不言语,那头的洛河似乎也没指望她会回答,他直接就要出门去:“我找他们去。”
“别……”那头的陆心终于出声,怯怯地钻出被窝里,脸上带着疑似没有擦干的泪痕的痕迹,她半撑着胳膊,垂着眸,过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洛河,眼神里有着一个十五岁女孩子不该有担忧和悲戚,“我妈说她那里少了五十块……非要说是我偷了……可我真的没有,我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
其实陆父陆母说的比这要难听许多,无非说她小小年纪就学着糟蹋他们的血汗钱,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肯定是拿来给给这边的八指哑巴这家子了。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陆心也不愿意没有证据诬陷人,但是每次事实出来都是陆扬偷偷拿去了,而事后陆父陆母也并不会责怪他。她就只会逃避,也只能逃避。陆心叹了口气,这次依旧是,挨了打,她也只会往这儿跑。
洛河有些愤愤地又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问她:“又是因为这样?”他苍白脸上挂上了一丝格外苍凉的冷笑来,问陆心:“不是你拿的,你为什么不反驳?”
反驳啊……可是反驳有什么用,她前几次反驳了也照旧会挨打,陆扬一哭一躲,他们就会打得越凶。到后来,陆心连反驳都不会了,她就默然地站在那里,任凭陆母喋喋不休地骂着,时不时气她没有反应,就会抬手掐她一把,陆父就在那头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抱怨自己挣钱多辛苦云云,结果养了这么多败家娘们赔钱货,陆母闻言,一时气愤得仿佛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抬手就狠狠地甩了陆心一个耳光。
陆心瘦小的身体被打得晃了晃,脸偏到了一边,细嫩苍白的脸颊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五根清晰的指头印来。
她的内心甚至猛地轻松下来,想着,终于等到了啊,这个耳光。陆心转身就往外走。任凭陆父陆母在身后怎么喊叫也不回头。
每次挨骂或者被冤枉,陆心甚至都在隐隐期待着陆父陆母的耳光,来吧,打吧,都打散吧,她的希望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憧憬。都打碎吧,这才是现实。
陆心再次钻进了被窝里,她翻了个身,用晒得有些松软的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覆。这久违的温暖的感觉。
那头洛河长久没再说话,也没再动作,隔了一会儿,他走到陆心身边,窸窸窣窣地从那边的小抽屉里掏出个什么,缓缓地塞进了陆心的被窝里。隔着被窝,陆心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手里拿个纹路清晰光滑冰凉的海螺还是让她嘴角微微弯了起来,然后牵扯着疼痛的嘴角,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龇牙咧嘴着。
“真是个笨蛋。”陆心听见被子那头不是很真切地嘟囔了一声。都能想得到他此时强装默然,眼神里的愤怒还是掩不住的神色。
——
林惟故愣神的瞬间,陆心却好似突然被什么附体了一般,她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臂冲了出去,然后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冲到人群的中心处,看着那个正在毫不顾忌周围认真举着话筒的女记者,她好似一个受到刺激的精神病患者,猛地飞扑过去,躲过那个记者的话筒,狠狠地就砸在了身后的空地上,让那片的围观村民跟着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记者看起来极有阅历。她格外淡定地抬眸向陆心看了过来,短发在风中飞舞着,像是一个永不言败的女王。
那头的摄像都愣了一下,赶忙放下相机,用手拎着,小跑过去捡话筒。
警察也是终于反应过来,看着这个明显跟村民气质不同的突然发狂的女人,上来维持秩序。林惟故铁青着脸,随机也往这头迈着大步走来。
陆心拳头紧紧地紧紧地攥在一起。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有难以平息的怒火氤氲在那里。
隔了好半晌,才带着一种格外苍凉的沙哑嗓音,几乎是声讨一般地冲着那边吼道:“像你这样的,怎么配当记者!”
那个女人看着警察围上了,居然站起身来,抬手替差点被驾着隔开的陆心挡了一下,与此同时,林惟故也靠了过来,他长臂一伸,以一种保护性地姿态把陆心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个女记者看着林惟故,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瞬,然后格外通情达理地接着对警察解释:“没关系的,这位陆小姐,是我的旧识。”
她一面示意警察和其他人继续他们的工作,一面靠近了一些,脸上一点也不因为陆心刚刚这突发状况感到尴尬和不适,反而扯出一抹得体似乎真的是得见老朋友的笑来瞥了一眼林惟故,又看着陆心:“不介意的话,我门单独聊聊?”
林惟故微微凛着眉去看陆心。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几乎不能控制好自己。
隔了半晌,陆心似乎做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决定,她的眼神终于有些冷静清明下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淡,飘忽着应道:“去那边吧。”
人群和嘈杂逐渐被隔离在身后。陆心耳朵里那种凄厉的哀号和轻蔑讽刺的话语终于低沉下去。她转头,林惟故在身后挺着背脊站着,像是一座永不垮塌的山,站在原地也顺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这边有一个废弃的拆了一半的配电室小砖房,周围都是剩下的枯枝,剩下不到一米高的小砖墙。
那个女记者就示意她停在这里,她自己倚靠着砖墙率先以一种伸展地姿势,当着陆心的面掏出一根香烟来,用手挡着风,极其娴熟地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喷涂出一口混浊缥缈的白烟来。
陆心就在她随性迷醉的眼神中眯起来眼睛,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有些许的烟味飘了进来,这感觉令她作呕,陆心忍了忍,终是没让自己咳出声来。
“之前看到微博上那么多记者陆心的新闻,我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你那么痛恨我们这个行业。”她有些超脱了一般笑了一下,指尖夹着香烟,挑眉看她,“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你呀。陆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变化可真大。”
陆心听着她的话,跟着在身侧攥紧了拳头。她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然后淡漠地回道:“我也没有想到,再见你,你居然还是记者。姜珊,你可是一点都没有变。”
姜珊似是没有听出陆心语气里的嘲讽来,她任凭烟雾在指尖缭绕,真的好像是一个旧友一般地对陆心说道:“你混得可是比我好。都在X视了?你这是终于发现当记者的好了?居然肯进这个行业。”
陆心已经冷冷地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冷着声音回:“恰好相反,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指示,能让记者坏成这样。像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当记者,一当这么多年。”
姜珊在那头无所谓又有些嘲讽她天真似的望着天笑了一下,跟着她低下头凑过去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紧接着像是吐纳浊气一般将烟雾吐尽,嘴角挂着那抹格外好笑好玩的笑意,她缓缓地将目光转向陆心,眉头微挑,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当记者?陆心,像你这样的未成年犯都能做的事情,我做有什么问题?”
陆心听着她的话,一瞬间嘴唇紧抿,拳头也跟着死死攥紧,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头姜珊把烟头扔到脚底下碾灭。她支起身子来,微微靠近了陆心,陆心这才看到她厚厚的粉底遮盖下的脸庞,竟然多了许多近看格外明显的细纹。
姜珊靠近她,依旧微笑地看着她,两个人好像博弈一般对视了很久。姜珊扯着嘴角缓缓凑近陆心的耳边似乎跟她极其亲昵似的,轻声地说着,目光顺着瞟到那边老远的人群里去,那里隐隐有个矗立的身影:“那边那位先生?是你丈夫吧?林氏的新晋总裁啊……”
她的尾音拉长,陆心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那头林惟故的背影遥远而不清晰,她忽然跟着心发紧,眼神猛地转过来,却刚好对上正眯着眼看着她的姜珊。姜珊缓缓地说道:“我啊,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是想着到你那个高度去看看呢……”
她的眼光突然一凛,在陆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扯过她的左手来,然后把手中那个硬沉的带着棱角的半个砖块就死死地握在了陆心的手里,然后她猛地一扯,陆心手里的砖块的尖角就猛地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跟着惊呼一声,嘴角却牵起一抹胜利的笑来。
陆心皱着眉头一愣,手被松开来,那半块砖头跟着掉落到了杂草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