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这一口又狠又准,一颗铁钉般的尖牙无疑穿透了二傻子颈部的动脉。
它把二傻子从空中甩下来时,血花飞溅如同下雨一般,二傻子擦着地面被甩出了几米远,也顺势在地上滑出了个几米长的血道子……
“二傻子!”
我们全都慌了神,盯着那耀武扬威的大黑蛇,恨不得将它生吞活剥,可一群小蛇还在拼命往外冲,片刻间的功夫已经爬得满地都是,马云露、牛德贵我们三人被困在三个地方,连站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就算想救二傻子,就算想和那大黑蛇拼命,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一见到我们都被小蛇缠住,那大黑蛇凶狠地目光一扫,忽然又望向了正堵在庙门口前挡住群蛇冲杀的马云露,趁着马云露无暇管它,大黑蛇身形往前一扑,笔直地就朝马云露又爬了回来,显然是诚心要将这纠缠了二十年的宿敌偷袭至死……
眼看着黑蛇距离马云露越来越近,我和牛德贵吓得连声惊叫,可马云露被一群小蛇缠着根本故此不顾彼,有心招架却也无能为力,再看那大黑蛇,已经瞄准马云露的脑袋再度张开了那还在滴血的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谁料想就在这时,一声嘶吼忽地从黑蛇身旁传来,满身是血的二傻子已瞪着眼再度起身,眼看黑蛇就要扑到马云露的身上,二傻子想都没想赫然往那黑蛇身上一扑,两只胳膊死死勒住黑蛇的脖子往外一冲,竟拖着那黑蛇水桶粗细的修长身体摔出了门外……
二傻子的猛攻突如其来,黑蛇显然也吓了一跳,摔倒在地时身下肚皮翻出,就见一排排火红火红的蜈蚣腿正‘噼里啪啦’地疯狂翻动着……
二傻子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抱着黑蛇摔出门后在满地乱爬的蛇堆里挣扎起身,也不顾几条小蛇正咬在他身上、脸上,紧紧勒着那黑蛇的脖子又是一通怒吼,吼声未落,已然勒着黑蛇往前箭步直冲,瞄着正前方熊熊燃烧的火坑,赫然就跳了下去……
“我他妈烧死你……”
一瞬之间,二傻子的嘶吼声变成了凄厉地惨叫,看到这幅画面,我们瞬间都惊了住……
而再往火坑里一看,就见那水桶粗细的蛇身在火坑里时不时翻滚上来,正疯狂地折腾来折腾去,而越是折腾,身上沾的尸油就越厚,身上的火焰也越烧越旺,疼得它口中连连传出一声声耸人听闻的惨叫声……
但那黑蛇的身体终究太大,马云露挖出的这火坑本就不是为它准备的,拼命折腾了几下之后,那黑蛇忽然从火焰中探出头来,身子往上一跳赫然翻上地面,扭曲地在地上一通挣扎打滚之后,也不顾周身大火肆虐,拼了命地左冲右撞着就往远方的黑夜之中狂冲了过去……
黑蛇一逃,那些已经冲进庙来的小蛇显然也都没了底气,也不在拼命往里冲了,形如一盘散沙般纷纷朝着庙门口逃窜,翻过门槛的最终都在仓皇逃窜的过程中跌进火坑烧死,连门槛都没有翻过去的,则在不久之后都被我们活活打死扔了出去……
而一见群蛇败退,我们三个做出的第一个举动就是赶紧冲出门去,也不顾追击那漫山遍野逃窜的蛇群,冲到刚刚二傻子跌落的坑边,赶紧寻找二傻子的踪迹,并让它拽着一根绳子爬了上来,从庙里提水帮他灭火,可火虽然灭了,二傻子却也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二傻子!二傻子你撑住!撑住!我这儿有药!”
我们把二傻子抬进庙里,马云露不顾自身被咬的伤势,跌跌撞撞冲到法像后面就开始翻箱倒柜,没过多久就取出了个木头盒子来,里面盛放着她自己用山草药配置的各种伤药。
可还没等往二傻子身上抹,就见那已经遍体鳞山、连五官都烧得辨认不出的二傻子,抬手一把就攥住了马云露的手腕。
马云露一愣,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望着面目全非的二傻子不禁泪流满面……
“别,你,你别哭……你……笑好看……”
二傻子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然而那张已经烧得不堪入目的脸上,就算是笑,也已让人觉不出一丝好看来……
“你……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马云露顿时一惊,却听二傻子又道:“姐,我,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这次……这次跟这位大师上山啊……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
话说到这儿,二傻子笑得更灿烂了,马云露却也哭得更伤心了。
“二傻子,你有什么可谢我的,当初你误闯到山上来找那黑蛇报仇,我是恰巧救了你,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就为了见我,你犯的着再跑上来、犯的着把命都搭进去吗?”
“犯的着……”
二傻子躺在地上,声音越发地虚弱了起来,又说:“我就是个放羊的傻小子,村儿都没出过,见过的人还没见过的羊多,也没见过啥好看的姑娘,可我上回一眼见着你,我就记住你了,你是我……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你别这么说,二傻子,我比你大十几岁,我老了……”
“嘿嘿,不老……你可好看了……我……我问你……你不是汐女,为啥,为啥那时候你告诉我……你是汐女……”
听到这话,马云露不禁回头扫了一眼那褪了色的破旧法像,摇了摇头,凄凄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打从心里一直想成为她吧……我从小就是孤儿,也没什么人爱搭理我,这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我觉得,只要我最喜欢的那个人还理我,还陪着我,一辈子都足够了……可后来长大了我才发现,我最喜欢的那个人虽然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但心里却装着另一个人,我不敢嫉妒,也羡慕不来,可一直以来还是忍不住去想,要是有一天,我能成为她……那该多好呀……”
“嘿,嘿嘿……这样啊……”
二傻子紧紧攥着马云露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似已忘了满身烧伤的疼痛,眼神中满是温存释怀……
而马云露的话也同样让我震惊了,我甚至忍不住想开口告诉她,她真伟大,即便一直知道心爱的人早已心有所属,她却依然没有由爱生恨,更默默的在这片荒山野岭中守护自己‘情敌’的法像二十年之久,只为捍卫对方的伟大……
“我……我没上过学……倒是小时候,德贵叔教过我……教过我几句诗……有个啥生生老老的,那诗……咋……念来着……”
二傻子的目光扫向身旁的牛德贵,就见牛德贵抹了把鼻涕,哽咽着念了起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不管你是不是汐女,你在我心里呀……最好……”
二傻子徐徐闭上了眼,再没睁开,我和牛德贵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哭嚎声瞬间在庙殿里回荡起来。
而沉默许久之后,就见马云露再度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开始收拾撒得满地都是的法器……
我问她:“师姐,你要干嘛?”
“报仇,”马云露目光坚定地说:“二十年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一切也都该结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