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廉本以为要说服顾炎武很难,没想到顾炎武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根本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这些人虽为匠作,但是心怀报国之念,悍不畏死为我大明铸造利器,慨然气节令我等钦佩,他们的后辈当入书院之中,也让书院之人看一看我大明之骨。”
“听闻顾老先生这两日身体有恙,当多加保重才是。”
顾炎武笑了一声:“身体有恙还不是因为殿下打了胜仗,听闻瞿塘关上,大雨之中,殿下死战不退,与贼人鏖战一夜,击退强敌。当时便招来了黄太冲和王而农,我们三个老家伙可是整整喝了一夜酒,从王少伯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一直念到了辛稼轩的醉里挑灯看剑,殿下此战扬我大明之威,难道不值得我们大浮三大白吗?”
这件事程孝廉是知道的,打了胜仗之后杨有财便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散播消息,倒不是为了吹擂,只是要四川的百姓安心种田,四川的官员安心做事,杨有财自然要对战事内容进行一定的加工。
这种消息,如果没有什么传奇的色彩,当然不会在市井之间广为流传。甚至还有一种说法,说程孝廉是汉高祖剑下白蛇转世,修炼数千年重新落入民间,再夺天下,所以长江之中白蛇搅动瞿塘水,耿尚联军的大船根本就站不住脚,自然要打败仗。
当然顾炎武听到这话是根本不信的,但是他听说打了胜仗,赶紧去问详细情况,孔夫子知道他是当世大儒,打过的战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立刻给他看了前方送来的战报,这才有了他拉着黄宗羲和王夫之喝了一夜酒,最后三个人齐齐醉倒,第二天才病倒了两个。
程孝廉苦笑了一声:“老先生豪情万丈,我是十分钦佩的,但是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身体,毕竟书院全靠三位老先生支撑,大明也得依仗着先生们才能选拔人才。”
“殿下大雨之中身不戴蓑衣,头不顶寸伞,现在反倒劝我们说什么注意身体,奇哉怪哉。”
程孝廉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我那是为了激励身后的士卒,你们是尽自己的兴致,老先生可莫要混为一谈。”
“老朽活了六十年,到那天才觉得大明复兴有望,痛饮也是人之常情。殿下在外定要保重身体,大明一定有希望的。”
程孝廉笑了一声:“好了好了,暂且不说这个问题了,我这几天就要出征,书院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事情么?”
顾炎武摆摆手:“这些事情我等都能解决,殿下日理万机,忙那些军国大事便好,我们几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传授圣人之道的本事还是有的。”
程孝廉拜别了顾炎武他们,又到了张鹏那里:“几位老先生的身体一定要照顾好,不要怕花银子,大夫要经常给他们把把脉。”
张鹏点点头:“殿下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能办得好,”
到了巡抚府中,韩岳正在罗森身边小心侍候着,程孝廉倒是记起了这个因为赌钱被书院拒收的年轻人:“你在这里过得还惯么?”
韩岳没有说话,罗森倒是先说话了:“到了主人面前,不先问主人的情况,偏偏要问下人的情况,殿下这可是在折辱我啊。”
程孝廉笑了一声:“难得罗大人有这闲情逸致跟我开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决定跟着我们朝廷上一条船了?”
“先不要自鸣得意,殿下是不是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了?”
“什么话?”
“三年之内你必须要有逐鹿天下的资本,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虽然你阻挡了耿尚联军的攻势,但是对于逐鹿天下的大局丝毫没有用处,所以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程孝廉呵呵笑了一声:“那依先生看,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兵进陕西是个好办法,若是你能拿到陕甘之地,还有一战之力,自明末以来,陕甘便多有能征善战之士,若是能拿到这里,你便能真正的坐山观虎斗了。到时候除非是满清和吴三桂联手,否则谁也奈何不了你。”
程孝廉挠了挠头:“谈何容易,不说王屏藩和张勇,就说王~辅臣我都不见得能够对付,要想经略陕甘,还得看时运。”
“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情了,若是殿下能在三年之内平定陕甘,我便俯首称臣,做了这四川巡抚,要是大势不对,我还是要跑的。”
程孝廉笑了一声:“你尽管放心,在我没拿下陕甘之前,你是绝对跑不出成都府的。”
他走出巡抚府的时候很开心,因为罗森总算是不怎么排斥他了,甚至开始为他出谋划策了,出逃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罗森心里怎么想的,只要他自己知道。
待程孝廉走了之后,韩岳看了罗森一眼:“恩师,为何要对殿下如此说话,咱们的小命可都在人家手里呢。”
罗森撇撇嘴:“让你看的纪效新书看完了没有?”
韩岳有些委屈:“我来这里是要学治国之道的,又不是学什么兵书战策,恩师为何要给我这么一本军书。”
“我来问你,纪效新书是何人所著?”
“戚少保戚继光。”
“你要治国,这本书便一定要看,现在天下正是乱世,内政与军伍息息相关,萧何之所以能够名列大汉开国第一功臣,便是因为保证了军伍的粮草供应,你连兵事都不知,又怎么保证能做好内政?”
韩岳赶紧低下头:“学生惭愧,这就去读纪效新书。”
“读过之后要作一篇心得,三日后交给我。”
待韩岳走后,罗森一脸怅然,自言自语着:“当初怎么就不识时务为俊杰,搞得现在下不来台,还得靠学生巩固自己的地位。”想到这里又撇撇嘴:“当初他们就是一帮泥腿子,谁知道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来。”
别的不说,自从顶住了耿尚联军的攻势,罗森便明白了,这个大明真的是有希望的,现在他所担心的便是自己能不能在这个新朝廷之中谋得一席之地,他的位置倒是很尴尬,现在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学生身上了,希望他能建立一番功业,到时候也没人会为难他的老师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