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举开口说道:“永历十六年,王爷出兵进攻吴三桂,行军至洞邬,大疫流行,人马死伤过半,王爷沮丧异常,后来车里宣慰使刀木祷报称永历爷已经身死,王爷自责称,负君负国,使中原沉沦,何以对祖宗,何以对天下万世,当即绝食。”
说到这里他痛哭一声:“王爷遗部有三,一在暹罗,当初永历爷入缅,总兵温如珍接到暹罗,暹罗王喜爱温总兵文韬武略,所以招为驸马。将军马九功、江国泰走古刺,召集溃兵两千。这两股势力闻听王爷身死,心灰意冷,不知兵马还在不在。”
“二为入缅散兵,聚集在阿瓦城东,聚族而居,耕种为业,称为桂家。三为王爷麾下亲属,只是当初王爷留下靳统武将军监军,王爷表弟马思良心中不服,于永历十六年毒杀靳统武,率军降清。我们这些人跟随王爷南征北战,自然不肯与马思良狼狈为奸,所以便分道扬镳,无奈人心思变,几千人的队伍竟然只有一半跟着我们离开,剩下的人全都随着马思良投了清廷。”
看得出来,因为马思良是李定国的表弟,所以马举虽然恨极了他,但是言语之上还是不敢大声辱骂,因为不管是怎么骂,都能骂到李定国的头上,骂他狗杂种王八蛋之类岂不是连累李定国也成了狗和王八一类的东西,所以只能忍着不骂。
程孝廉咳嗽一声:“如今已经是康熙十二年了,也就是永历二十八年,十多年过去了,你们还剩多少人?”
马举接着说道:“我们到了缅甸和大明的交界之处定居下来,不久之后四处的家人也得到消息过来投奔,我们便住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吴三桂那个狗汉奸还是缅甸这帮背信弃义的东西,全都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也没了头脑,只能过太平日子。”
关于这一点程孝廉倒是能够明白,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就剩一条命了,无论是谁去剿灭,都得跟他们换命,再说吴三桂本身已经是不妙了,据传闻当初洪承畴临走之前交代吴三桂,若想保住身家性命,不可使滇一日无事也。其中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吴三桂把南边的祸患都平定了,清廷就要对他动手了,到时候随便换个皇亲国戚做云南王也比吴三桂做来得安心。
所以吴三桂自从杀了永历帝之后也不再对缅甸兴兵,甚至连这伙李定国的余孽都不动,就是等着若是情况不妙,用他们做挡箭牌,边境未平总不能斩杀大将吧?
所以吴三桂开始自污,怎么飞扬跋扈怎么来,他本来想的是,清朝皇帝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放下戒心。谁知道清朝的小皇帝哪有时间想这么多,只是听说吴三桂不光开恩科,西选的名声比朝廷的名声还大,秉着你敢欺负我我就弄死你的原则,开始撤藩。
吴三桂自污了一顿发现没什么效果,王爷也做不下去了,只能起兵造反,前面那段自污的戏码也算是对牛弹琴了。
只不过他手下的人过了几年已经完全忘却了这股势力,就把他们当成平常百姓了,况且大明气数已尽,就算他们要闹事也不过是疥藓之疾,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起兵之前并没有着手对付他们。
当他们听到了大明的旗号重新在缅甸出现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焰,他们这些年按照李定国带兵的方法一直在演练,等的便是这一天。但是来人究竟是真的大明人还是吴三桂那个狗汉奸派人冒名顶替的,他们也拿捏不稳,总不能让几千口人赔上性命,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只要领军的人跟着他们到了他们的地方,他们有的是办法分辨真假,若是他不来,那大家伙安心种地,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程孝廉听完了这些深深地看了杨有财一眼,杨有财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去肯定是要去的,若是不去,就只能退出缅甸,现在绝大部分缅甸人已经放弃支持他们了,若是得不到援助,他们没有办法再往下走。
杨有财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陪殿下走一趟。”
马举一摆手:“慢着,我们村子小,经不起折腾,殿下若是愿意来,最多不能超过十个人,否则还是不来为好。”
程孝廉算是明白了,他虽然嘴上承认了程孝廉的身份,还一口一个殿下,但是从心底还是没有完全认同他,不过这也怪不得马举,大明亡国这么多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自称是朱明后裔,这些人就要赔上性命跟他大干一场,也有点太傻了。
想到这里程孝廉点点头:“我答应你,杨有财,去安排人吧。”
杨有财赶紧找到了孟轲,然后从身边的锦衣卫里选出了几个机灵的,看着孟轲:“殿下也是赌一次,若是情况不对,我们锦衣卫殿后,无论如何你都得带着殿下跑出来。”
“放心吧你,只要不是大军围困,就凭几个种地的可拦不住我。”
“不要小瞧他们,他们可是晋王手下的百战之卒,若是一对一咱们都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我们只能用手弩和暗器帮你争取一点时间。”
程孝廉跟着马举离开了木邦城,将城中的大事交给了沐小笛,并且叮嘱沐小笛,若是自己回不来,立刻带人撤回孟养城,然后开始商量后退,万万不可在缅甸停留。
沐小笛也不矫情,只是伸手拉过来一个人:“这是莽山叔,让他跟着殿下去,他能帮忙的。”
程孝廉不好拒绝,示意杨有财腾出一个空位,一行十一人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杨有财在路上将程孝廉拉到了一旁:“殿下,沐小笛是黔国公的后人,若是他有了异心,只怕改朝换代轻而易举。”
程孝廉笑了一声:“若是他有异心,便不会来找咱们了,就算来了现在也该跑了,咱们现在的前途可是十分惨淡。再说了,咱们现在大业之初,不要有怀疑人的心思,既然千难万难他们都到了我们身边,我们就该信任他们,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若是让人听了,未免心生间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