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瑶记得在卷册上看过这女子的名字：“你叫做颜夕是么？”
“你知道我？”颜夕微有些讶异。
“想不到姐姐还未出阁，外间便有了消息，连陵安的贵族小姐都识得姐姐了。”立在旁边的一身材圆润的女子略带讨好的说道。
颜夕闻言轻轻一笑，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得意。
媚曦看了眼玥瑶，也很有奇怪：“你怎么认得她的名字？怎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玥瑶摇头：“我以前也不认得，只是早间晚娘在整理要出阁女子的名单，我无意中看到了一眼。”
颜夕的脸色便有些僵。
她抿了抿嘴，手扶琴沿，低头拨弦弹奏起来。
弹得是《霸王别姬》最难的高潮部分：四面楚歌。
这部分是极难的，其中单手便要不断变化弹出两个音调的音阶，必要时的摇指、挂奏手法亦需掌握的十分熟练。
但见她手指拂动，面色从容的，将一首曲子娓娓奏来，时而凸起，时而低谷，弹得曲声如潮，声势如虹。
玥瑶细细听来，发现她每一个音阶的转换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指法十分精纯，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屋内的众女都是学过琴艺，自然都能听出其中不凡之处。
便连不大善奏的媚曦听了，都不觉眉心微锁，转头看了看玥瑶，露出些若隐若现的担忧之色。
“不愧是咱们惊鸿阁的琴技第一的颜夕姐姐，这一曲弹的真好。”颜夕一曲弹罢，众女纷纷称赞起来。
“可不是么，若非如此，怎能叫九殿下一见倾心呢。”
颜夕一曲弹罢，众女纷纷称赞起来。
“姐妹们谬赞了。”颜夕微笑道：“我哪里就算得第一呢。这并不算什么，咱们阁里谈的弹的好的姐妹多了去啦。”
“姐姐太自谦了，姐姐的琴技佳，样貌好，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呢。”
“颜夕妹妹说的也不错，咱们惊鸿阁出去的姑娘哪里会差得了呢。”
一众女子见颜夕在媚曦和玥瑶面前露了脸，也觉得与有荣焉，不觉生出一种出自惊鸿阁的自豪感。
“是阿，咱们虽然出身一般，但比起才艺样貌，放在外面，哪一个不是拔尖的。”颜夕眼眉微挑，斜睨了玥瑶一眼：“不知玥瑶小姐，可否赐教一二，让咱们也见识贵家小姐的才艺。”
媚曦忽然隐约有些后悔，不该拉着玥瑶来强出头的。
在她感觉，玥瑶琴艺纵然不输颜夕，但至多也就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但在这种情况，较成平手，却也有些输了的意味在里头。
玥瑶看这情形，自觉是跑不脱了。
满屋的女子都带着一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瞧过来。她便是再能忍，也不敢一走了之。
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借你的指套一用。”玥瑶略一沉吟，对媚曦道。
媚曦看了看玥瑶，眼底闪过几分愧疚之色，犹犹豫豫的脱下了手上戴的指套。
玥瑶取过，一一戴稳：“哪一架是你用的琴。”
媚曦便指了指颜夕旁边的古琴。
围着古琴周围的女子纷纷避到一旁来，让玥瑶走了过去。
玥瑶坐了下来，轻轻抚了抚琴弦，试了试音。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她要如何动作。
琴室内，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顶阁的横廊处。
玥瑶表面上神色淡淡的，但心底下却是不断的暗潮翻滚。
正如媚曦所料，她也没有把握能在琴技上胜过颜夕。但这种时候，她宁可输掉也不能逃跑认怂。
她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半响，睁开眼睛，手指放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起来。
起音很乱，几不成调。
旁边的众女听了，不觉微微耸眉。
再接下去，玥瑶指法加快，连弹好几个音调，仍然是怪异不成调。
接着好一段，她都是这般断断续续，乱弹乱奏。
“晚娘。”一个三十几岁，身材娇小瘦弱的女子轻轻叩了叩顶阁的门扉：“陵安来人了。”
晚娘站在窗边，眼睛看着琴室处，伸手拦了拦，示意女子不要讲话。
那女子亦倾听了一会儿，皱眉：“我才离开一会儿，这些姑娘真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
“这琴音很有些怪阿。看似乱弹，却又好像有些音调在里头。”晚娘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出什么名堂，抬头看你女子：“离娘，你方才说什么？”
离娘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陵安来人了。”
“哦，九殿下，这么快就来接人了？”
离娘摇了摇头：“不是九殿下。”
琴室内。
颜夕听玥瑶连续的变调，一股劲弹了一串的乱音后，终于忍不住道：“林小姐，是在与我们开玩笑吗？”
玥瑶神色不变，只是专注着琴音。
颜夕冷冷哼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
却听的玥瑶手指拂动的琴弦上，流出一串串流畅悦耳的音符，高低起伏，悠然动听。
颜夕将到口边的话，忽然停了下来。她半张着嘴，完全不知所以。
众女都听得愣在了当地。
玥瑶弹的什么曲子，她们完全没有听过。她们只知道，这曲调，实在优美婉转的曲调，动人心弦，宛如仙乐！
一曲音罢。
她抚平琴弦，从容的把指尖上的指套取下。
“啪！啪啪！”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声，一个男子高声赞叹：“好曲，好曲！真是美极了！”
玥瑶抬头，就看见了柳明轩那美得不似常人的妖孽一般的脸庞。
“再弹一次！”他快步的走了过来，有些急迫的催促玥瑶道：“你再弹一次好不好？”
晚娘也跟着柳明轩后面，走了进来，微微笑道：“想不到玥瑶小姐，还有这样惊人的才艺，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不知这曲子有没有什么名目，怎得以前从来未曾听过？”
这并非古曲，在场之人，自然不会有人听过。
其实是她将前世听过的曲子《江南》改编而来。
自从她重生后，继承了原本的玥瑶弹琴这项技能后，她本身对音律的掌握也有了一个很大进步，闲来无事时，便常把以前一些流行乐曲改编来弹。
不过，要把整个曲子完整的译过来，对她来说，还是很有些难度，因而她以前也从没有把一只曲子完整的谱出来过。
但这次被逼的下不了台了，不说如何，她也得尽力一试。
方才最开始弹的那一段乱调，便是她在正式弹奏前调音的过程。
不过，因为临时改变的不是很成熟。因此，最终弹出来的曲调，被她稍作修改，嫁接了一些别的音符在里头，和原本的《江南》仍然存在一些差异。
但饶是如此，也足够令人惊艳的了。
毕竟大多古乐器曲调其实都较为单一。不似流行音乐，高潮突出，扣人心弦。
况且古琴尤为不适合独奏，便是历代的古琴名曲也只以轻灵见长，听一刻两刻自然很是悦耳，但时间稍长，便显枯燥。
因此，玥瑶这一曲，才能规避琴技之短，以旋律取胜。
“这曲子是我前段新想出来的，还没有名目呢。”告诉晚娘她们这曲子叫江南，自也无不可，但又难免要解释为何取名江南，玥瑶想了想，索性称说不知道。
柳明轩极其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玥瑶：“你居然有这样的天赋，真正是奇才。”愈发起劲的缠着玥瑶，要她再弹一次。
玥瑶退开几步：“我只是随性一弹，再弹一次恐怕曲调又不一样了。”
“是么，那我得准备纸笔记录下来。”柳明轩说着，就转来转去在琴室里找纸笔。
“不如再比一曲。”一直被冷落在一边的颜夕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咱们得比一样曲子，才能见胜负。”
众人都回过头去看她，都觉得这种时候，她就不该再说话了。
媚曦回转头来，不耐烦道：“你又何必如此自不量力？”
毕竟琴技超然者纵然是难得，但只要假以时日，刻苦练习，大多数人都是能达到的。但掌握音律规律后，转而对曲调的进行再创造却是靠悟性得来，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场内的气氛颇为尴尬的清冷了一下，众人随即又转回头去。
全当她没有说过这话。
颜夕脸色便有些晦暗，她抬起头来，看着玥瑶，低低的哼了一声：“长成这幅摸样，再会弹琴又有什么用。”
晚娘面色便有些清冷，和身旁的离娘对视了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柳明轩笑了笑，对晚娘道：“看来，晚娘的教导也有力不足之时阿。”转头看了颜夕一眼：“身无长物的女子，终究只能以色侍人。”
颜夕恨恨的咬了咬唇，转身回了座位，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叫玥瑶为今天做过的事而后悔。
“好了。”离娘道：“大家回座位，继续练琴吧。”
晚娘便带着玥瑶走出了琴师，媚曦和柳明轩也跟了出来。
“我有一事，想请玥瑶小姐成全。”晚娘边走，边看了一眼玥瑶，慢慢道。
“晚娘有什么事？”
“方才那曲子听来，叫人十分惊艳。”晚娘道：“不知，玥瑶小姐可否能把它作为我们此次年关献舞的舞曲。”
玥瑶还没开口，柳明轩就几步抢上前来：“好阿，这曲子比我为晚娘想的那一支好多了。”
媚曦一把将他拉了下来：“你跟过来做什么？”
柳明轩道：“那媚曦小姐不去练琴，又跟过来做什么？我来之前，寿王妃还差人来叮嘱我了，在惊鸿阁见着媚曦小姐，要好好教导教导小姐的琴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