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在这无尽的隧道中漂浮了七八天翻译官终于忍受不了身体的剧痛选择自杀了其实我早仔细考虑过了:与其让他这样地无辜受罪还不如谁趁早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尽快早升天国的好。我的这个想法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比起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生死这些小事真的已不算什么了。
马绍尔的脓包变得一天比一天要大我亲眼目睹了脓包转移到烙印上又渐渐破裂变为伤口的全过程那是极其毛骨悚然的。到现在我终于领略到家乡中的一位老者在我入伍时和我讲过一句:“不要去惹中国和埃及人他们悠久的文化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深刻含义。
马绍尔终于忍不住了他给我留下了家人的住址就开始恳求我亲手割断他的喉咙。老天你知道如果我不亲手杀害自己的同胞他就会痛得生不如死甚至痛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望着马绍尔绝望的眼神听着他如狼如鬼一般的哀嚎声我斗争了许久终于痛下决心扬起了那把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刺刀捅向了它的喉咙。
马绍尔笑了他解脱了。
整船的人都流泪了虽然他们在战场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日耳曼小伙子。我们下船在岸上用刺刀挖了一个土坑把马绍尔的尸体掩埋在里面所有人都给马绍尔敬了一个军礼作为最后的诀别。
筏子上的人越来越少过了十几天之后船上的英国人和俄国人都已经彻底死光了。我把他们船上的两顶皇冠挪到我们的船上又将那几个人留下的住址妥善地保存着。慢慢地托尼死了接下来是皮耶罗、泰肖恩和特科格鲁我们在这水道里漂流大约一个半月的时候十五个人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
无尽的寂寞伴着慢慢移动的伤口随着木筏一天天地飘荡着这些天我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危机、逃生、手刃同胞、眼睁睁看着自己迈向死亡……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甚至开始反思这次侵略和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些天我就像是一个死人似地——饿了就停船去摘野果吃吃饱了之后我又继续躺在木筏顶上一边漂流一边望着左臂的烙印和伤口呆在这些无人能够倾诉的日子里我终于尝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绝望。在这些日子里我没有勇气去记日记甚至不敢再想会从这无尽的隧道中出去一切的一切只是机械机械地随着木筏漂流机械地盼望隧道的尽头。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天我在熟睡中被一块儿大石块儿碰了头。我半睁着眼睛从木筏里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调整了一下航向——在这几个月的航行中我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我刚躺下了不到五分钟船再一次撞到了对岸我有些恼怒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景物:前面景物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是船下的水流却明显有些湍急了。慢慢地木筏的度开始加快几乎快要到达慢跑的度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的睡意已经全无了只顾用两手紧紧地抱着那两只王冠。又过了四五分钟我看见水面的坡度已经明显地开始向下倾泻木筏的度越来越快我心里有些隐隐地兴奋预感在无声地告诉我:前面恐怕将要生什么事情了。
随着木筏底下激流度的加快我现在已经无法操纵船的走向了。我索性直接把眼睛闭上心里不停地念诵《旧约————————()圣经》里的片段我的脑中空空我在默默地等待默默地等待着万能的基督对我执行的最后判决我想要一个无比明确结果:究竟是生还是死。
就在我闭眼祈祷的时候木筏终于不知撞到了一个不知什么样的东西被高高的顶飞在半空在那半空之中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其他什么我竟然听到了久违的鸟叫声闻到了几个月都没有闻到的花香味我想这一定是到了天国吧否则怎么会有这些美好的东西迎接我呢?
不断的碰撞让我陷入昏迷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只见远处正是一片露天山脉组成的集群它们巍峨而挺拔显得分外地庄严肃穆。稍往近看在我的头顶有着一眼急流喷涌的清泉清泉底下尽是些美丽的树木和五彩缤纷的花草。蜻蜓自由地在空中盘旋、蝴蝶也在轻巧地拍打着翅膀而我则躺在树木底下的草丛中。我贪婪地深呼了一口被阳光烘烤得热的空气心里不禁涌过一阵又一阵的狂喜:真主有眼在历经了这么些的磨难之后我终于还是得救了。
我在周围的草丛中现了那两顶珍贵的皇冠它们在草丛中放着光老天保佑它们在碰撞中丝毫没有变形。我将它们套在一起一同放进我的挎包里——在那里面还有三本绸布帛书和供桌上的一颗夜明珠。
用果子填饱了肚子之后我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在山脚的东侧我偶然现了一个很大的集镇。我很兴奋我终于可以再看见人类但是兴奋的同时我的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因为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多月随着木筏子究竟漂流到哪儿?也更不知道镇中的镇民会不会像某些食人民族那样在抢光我的财宝之后再把我剥皮吃掉。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只能冒险向人类求救求他们给予我足够多的治疗如果他们没有能力提供救助起码我要知道向哪儿走才能回到胶澳或者蓬莱。
在动身之前我考虑了很久此前我的死地沃尔夫冈————————()霍夫曼在攻打北京城的时候生死未卜假如他在抢掠完北京之后真地活着回到了蓬莱这个混蛋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告诉所有人说我一个十足的逃兵或叛国贼。倘若事情真是那样我身上的财宝不会留下来一件全都会被其他人瓜分或者充公总之永远不属于我。
我绝对不能丢掉这些宝藏是的绝对不能。左思右想之后我决定先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等我得到了足够的医疗救治之后再回来取走。打定主意之后我在小山的侧翼兜了两三圈儿全寻找那个隐蔽的地方。我找了几个山洞但都不太满意它们太过暴露我必须找到一个能够让人熟视无睹的地方才行。
我在半山腰上茫然地兜着圈子最后我又不知不觉地绕回到把我喷出的那口泉眼下面。我抬头一看在泉眼的底下有一个燕巢而那燕巢的位置选择得非常巧妙它正筑于一道极其狭长窄缝里窄缝很高普通人难以攀爬上去即使真的登上去了窄缝也容不得一个成*人进入。我欢喜至极放心地把皇冠和帛书和夜明珠密封在挎袋里面又用一根极长的粗树枝把挎包挑进了那个窄缝。
“一切都太天衣无缝了”做完之后我都忍不住去赞美自己。隐藏完毕之后我开始轻装上阵向东往那个集镇走去。集镇的镇民依然是长着黄皮肤黑头的中国人。他们没法理解我说的德语当然我也听不懂他们所说的中国话幸好镇子很大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最后把我领到一个茶叶店里。茶叶店中有一个年迈的老板他年轻时因为曾与英美的商人做过几年的生意所以现在可以勉强说一点蹩脚的英语。
老板的脑袋显然已经有点锈了我花了很长时间费尽口水向他询问此地的名称直到三个小时之后他才隐约地忆起了几个单词磕磕绊绊地告诉我此地叫做吉林而再往东行走四五百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军事重镇奉天了。我得知之后没有停留立刻请他帮我雇了一驾马车帮我送到了位于奉天境内的俄国租界。
到了奉天之后我得救了:俄国人热情地接待了我并且如我所愿地把我送回了蓬莱。感谢老天沃尔夫冈————————()霍夫曼并没有能够从北京回来所以我自然是接受了如同英雄一般的礼遇。我们的这次行动的总司令伟大的日耳曼6军元帅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先生亲自从济南到来会见了我。通过交谈我才知道在这两个月里我们派去的十二个小分队没有一个人回来所以在其他国家肆意抢掠皇宫和圆明园的时候我们的驻军依旧在胶澳傻傻地等待着小分队的消息。我当然没敢把去定陵掘墓的事和总司令去说但我也没有放过霍夫曼这个混蛋我把所有俄国人的失利全都推脱到了他的身上。
总司令显然非常气愤因为我们竟然错过了一次如此大型的抢掠。他给我安排了顶级的救护措施接着马上返回了济南打算二次亲征但这些我都我去关心了因为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鬼地方我只想赶快把病治好再带着这些宝贝回国和爱丽丝结婚。
但是这个梦却越离我越来越远了所有的名医都对我的伤疤匪夷所思他们根本就没见过一个会移动的伤疤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处理这枚伤疤。为了活命我忍痛选择了截肢手术但是奇怪的烙印和伤口又转移到了我的右臂上我彻底崩溃了终于明白了这古老国家诅咒法术有多厉害看来我真的要和托米、马绍尔一样最终难逃一死了。
我的右臂开始隐隐涨也许再过几天它就痛得不能使用了。趁着最后的机会我把这几个月所生的事情如数记到这个日记本上我不希望有人能看到这些内容但我更不希望这段经历就此湮灭掉唉……或许这就是人性的矛盾吧。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再次回到那个风景如画的小岛。它承载了我所有的愿望也让我最终走向了死亡。
公历19oo年11月7日德军第七小队突击指挥官大卫————————()威廉斯于蓬莱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