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卫府,后花园中。所有下人都被卫觊赶了出去,他阴沉着脸,低声对蔡琰说道:“咳咳,蔡琰啊!我觉得你们蔡家门风清白,应该不会做出有辱家门之事。既然你已经落入了匈奴人之手,就不该回来!我们卫家,也是讲脸面的!”
蔡琰叹了口气,对卫觊说道:“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我是清白的。”
卫觊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就算我信,可是大家信吗?你毕竟落在匈奴人手里这么久!这么久啊!蔡琰啊,你再好好想想,其实我们卫家是很乐意再接纳你的,只是人言可畏啊!”
蔡琰皱紧了眉头,“我是不会离开的。”
卫觊再次叹了口气,“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不希望再建座牌坊,说某人为了名节而自杀……”
卫觊说完此话后,便大步离开。蔡琰的脸色变得煞白,毫无血色。卫觊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卫家是不会接受一个失陷于匈奴的媳妇,哪怕她蔡琰是清白的!如果蔡琰不离开卫家,卫家就有可能杀了她,然后宣布她是为了名节而自杀!
蔡琰长叹一声,这就是世家大族的真面目吗?!
而卫觊此时已经来到了卫仲道的房中,将所有的侍女都赶出门去,低声说道:“小弟,我刚刚去和蔡琰谈了谈,我觉得她应该会主动离开咱们卫家!”
躺在榻上的卫仲道起身想要说话,不过动作太猛,愣是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嘴里已经有了些腥味。卫仲道低声说道:“哥哥,和离真是便宜了她!要不我写一封休书?”
卫觊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如果写休书,一定得写明她不守妇道的地方。可是这蔡琰进门以来,根本就没有出格的地方,咱们很难服众。如果明说她陷入匈奴人手中,那咱们卫家更是丢了脸面!还是和离吧,好聚好散!”
卫仲道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怒声说道:“这个贱人真是不识抬举,竟然活着回来了,和离真是便宜了她。要不然,哥哥找几个心腹卫士悄悄杀了她?”
卫觊再次摇头:“她父亲蔡邕据说很得董卓的赏识,而董卓麾下的军队你也见过,愣是将声势浩大的白波军打得四分五裂!咱们万万不能得罪这蔡邕,免得惹恼了董卓。你要相信我,这几天我可是连哄带骗加威胁,绝对能说服那蔡琰!
对了,曹昂派的使者来了,是他的叔父曹洪,他们倒是挺有诚意的,我这几天得忙着处理这事。这样吧,先晾蔡琰两天,等到她惧怕不已的时候,咱们再签上和离的文书,彼此两清。”
见卫仲道点头,卫觊便起身离开,前去与心腹议事。不得不说曹洪是个强劲的对手,双方商讨了一两天的时间,卫觊愣是没有在会谈中占到半分便宜!这倒是激发了他的好胜心,让他更想与这曹洪较量一番!
相比较争来争去的曹洪、卫觊,曹昂倒是显得极为轻松。他将谈判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了曹洪,自己带着几名护卫,整日在这安邑城中闲逛,品尝着城中的美食,不亦乐乎。
当然,在这游玩的过程中,大家少不了走街串巷,到了晚上一碰头,一副简易的安邑城内地图便新鲜出炉。随着走访的继续,这幅地图也越来越详细。
两天之后,曹洪与那卫觊也达成了初步协议,双方本着和平共赢的目的,以粮食等硬通货换取食盐,其中粮食和食盐的价格要分别低于市价的两成。双方应竭力保持等价交换,如果一方试图涨价,必须提前告知另一方,且涨价的幅度不得高于市价上涨的平均水平。
当然,其中还有不少细则,在这里也就不再一一诉说。反正自此曹昂和卫家就算是建立了一个简单的经济同盟,相约货物能够在两家之间相对自由地流动,不得征收过重赋税。
另外,如果卫家有需要,曹军应酌情进行增援,卫家将给与一定的经济补偿。这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南匈奴的去卑瞅见卫家人就生气,天天带着他的部众骚扰卫家的城池,让卫觊不得不未雨绸缪,与曹家先定下这个军事合作的初步条款。
一切签字盖章之后,卫觊总算是长喘了一口气,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就来到了蔡琰房前。
看着那几个粗使婆子手里的白绫,蔡琰长叹一声,也只能在这和离文书上签字画押。
卫觊立即掏出安邑郡守的铜印来,在和离文书上盖上印章。这也表明这份和离文书乃是被官府承认的合法文书,自此刻起,蔡琰将与卫家毫无瓜葛,彼此两清。
见蔡琰签下了文书,卫觊顿时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道:“蔡琰啊,其实我们卫家对你并没有成见,只是人言可畏,我们也得注意影响。这样吧,你先住在这里,等我们与长安城取得联系后,再派人将你送回去。”
一旁的蔡倩大声说道:“别假惺惺说好话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蔡琰轻轻咳嗽一声,低声说道:“倩儿,不要乱说话,咱们走!”
她冲卫觊施了一礼,低声说道:“既然已经签了文书,从此我与卫家再无半点瓜葛,我这就搬出卫家,免得再惹来闲话!”
蔡琰说完之后,不待卫觊回答,便起身进屋,从那里取出打好的包裹来,带着蔡倩就往外走去。
卫觊长叹一声,却也觉得自己理亏,轻轻摇头,大步离开。
不过,等到蔡琰走到内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病病殃殃的卫仲道正在院门口的背风处斜倚着一张床榻,身边站了四个粗使丫头。
卫仲道咳嗽几声,低声说道:“蔡琰,你我既然已经签了文书,便再无半点瓜葛,你出府居住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当年下聘的时候,我们卫家也是出了巨资;而你在这安邑城待了这么久,花销也很大,你就这样施施然离开,我们卫家岂不是亏大了?!来人啊,给我搜!”
听到他的命令,四个粗使丫头立即上前,愣是从蔡倩手中抢过了包裹,当场翻腾起来。蔡倩拼命阻拦,却被那四人拳打脚踢,不久就趴在了地上。
蔡琰轻轻摇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算我蔡琰瞎了眼……”
蔡琰再次摇头,上前将蔡倩搀扶到一旁。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粗使丫头们根本就不敢造次,更不敢向她动粗。四个人虽然不敢打蔡琰,却也将蔡琰和蔡倩随身携带的包袱全部抖开,将里面的金银细软全都扣下,根本就没给蔡琰留下半点财货!
卫仲道身体太弱,出不了府门,行不了人伦之事,对于财货就格外热衷。所以他才偷着拦住了蔡琰,果然缴获了不少细软。
卫仲道冷笑一声,却不敢去看蔡琰的眼睛,只是沉声说道:“这些金银细软就算是你对我们卫家的补偿,当日那么多聘礼,如今也算是收些利息!”
蔡倩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好生无耻,当日你们卫家虽说送给我们蔡府一些个聘礼,可是我们家回礼也很重,你们根本就没有半点损失,反而占了便宜!如今你却拿这来说事,实在是无耻!”
蔡倩越说越是激动,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蔡琰大惊,连忙抱住了她。
卫仲道也有些个理亏,正好一阵冷风吹来,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赶忙做了个手势,四个丫头就抬起了他,往内院而去。所有的金银细软都被卫仲道的手下抢走,地上只剩下一两件不值钱的替换衣服。
蔡琰叹息一声,将衣服捡了起来,扶着蔡倩,就走出门去。在远处偷看的卫觊低声对卫仲道说道:“小弟,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小家子气!”
卫仲道却笑着说道:“大哥,就得给这贱人一个教训,免得她再趾高气昂地走出咱们卫府!我倒要看看,没有钱财她如何在这安邑立足?!一个弱女子,身上没有半点细软,逼到了极致,又会做如何选择?我很是期待!”
卫仲道越说越是兴奋,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侍女连忙递上蜜水,只是这次连蜜水也不管用,笑岔气的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众人大乱……
塞外天,娃娃脸,大风吹来,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却下起雨来,又有冷风不断吹来,愣是将这温暖的天气弄得越发寒冷。
被这冷风凉雨一浇,有伤在身的蔡倩顿时发起烧来。蔡琰连忙将她扶到了药铺门口,可是没有金钱,人家哪里会为她白白看病?
蔡琰没有办法,将随身的衣物、首饰全部典当,这才凑出来一点钱来,为那蔡倩熬上了汤药。只是日后的生活,她们俩该怎么办?甭说别的,现在蔡琰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别说住店,连吃顿晚饭的钱都不够!
蔡倩哇哇大哭,蔡琰却低声安抚道:“倩儿别怕,咱们有手有脚,肯定能活下来。我这就去找份浆洗的活计,咱们能养活自己!”
说得容易,可蔡琰出生以来根本就没干过什么重活,而重伤在身的蔡倩也无力帮忙。蔡琰不由得含泪苦笑,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嗨美女,有空一起吃饭没?”
却是曹昂恰好路过,笑着冲着蔡琰搭讪。
蔡琰不可置信地转身,随即大声哭了出来,猛地投进了曹昂的怀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