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平日里看上去很是随和,就像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一样,但他能够干到大司农、大鸿胪这样的高官,却不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能够做到的。
在下定决断之后,曹嵩立即命人将相应的账册、文书移交给丁氏,并将所有账房先生的开革权也交给了丁氏。对于试图延缓时间、涂改账目的账房先生,曹嵩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打,打到死为止!
就在曹昂将这消息转告给丁氏之后的一个时辰里,曹府四名账房先生暴毙!但是相应的,所有的往来数据、原始账目都保存完好,丝毫未损地交给了丁氏。
能够成为一家主母,能够将这个大家庭治理地相对平缓、和谐,丁氏并不像表面上这般柔弱,她也有着自己的手段、自己的心腹。
一天之后,当曹德回府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而他这段时间贪墨、挪用的金钱明细也被丁氏详细地整理出来,秘密交给了曹嵩。曹嵩看完这些账册之后,不置可否,但据说曹德当夜跪了整整一夜的祠堂,直到昏厥才被拖入了内室。
曹德失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黑风寨杜远耳中,让他沮丧不已。本来杜远还把曹安民看得很重,不仅希望用他将杜高换回,还希望通过曹安民向曹德额外勒索一笔钱财,如今看来,可谓是美梦破碎。
不过,几天之后,杜远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曹家同意以杜高换取曹安民!
得到这消息之后,他立即命令族兄杜朗为他此事。而杜朗立即准备了几样重礼,亲自前往曹府拜访。不过,他并没有见到曹嵩,而是见到了曹昂。
当十岁的曹昂大步走进大厅的时候,杜朗连忙从坐榻上站了起来,笑着问道:“这就是单骑退敌的曹家少年英雄吗?我杜朗有缘与您相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杜朗的姿态放得很低,其实在得知大哥杜远居然鬼迷心窍偷袭曹府之后,杜朗曾经连续咒骂了杜远整整一个晚上!
杜朗心里暗道:是不是在山上呆的久了,大哥的脑袋不小心被驴子踢了?!曹家是什么人,那可是咱谯县最强的豪强,这样的大家庭所拥有的权势,根本就不是一股小小的山贼所能够动摇的!过去黑风寨能够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黑风寨做起事来有分寸,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打劫,什么样的人却连一根毫毛也不能动!现在大哥自不量力地去挑战曹家,就像是一只蚊子来咬人,人家不理你也就罢了,只要注意到你,随手一个巴掌就能将你彻底打死!
当天夜里,杜朗就想从官场上找个人与曹府说和,但所有人听说此事后都对杜朗敬而远之,根本就没人敢于应承此事!就连那一向贪财好色的县令刘权,也将杜朗的礼单原样奉还!杜朗从此更清楚地知道了曹府的实力,因此这次前来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很低!
曹昂微微一笑,冲他摆了摆手:“杜郎君不必多礼,快请坐!些许名气不过是下人吹嘘所致,说起来还是你们黑风寨霸气,居然挑我们曹府狩猎的时候偷袭我们曹家庄园,实在是有想法、有抱负、有追求啊!”
杜朗一听冷汗都下来了,他苦笑着说道:“曹公子何必取笑于我,当时我一听说家兄敢于对曹府下手,恨不能与他割袍断义!你们曹家是何等的权势,随便伸个小指头就能毫不费力地摁死我们!家兄实在是犯浑……”
“可你们还是对我们曹家下手了!”曹昂冷笑着说道:“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居然敢对我们曹家下手,还打死了我们四十来个家丁护卫!”
说道这里,曹昂猛地一拍几案,吓得杜朗浑身一哆嗦。杜朗一下子扑倒在曹昂面前,抱住他的腿,几乎是哭着说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我家哥哥吃猪油糊了心窍,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这里有几样不像样的土特产,还望公子您笑纳!”
一边说着,杜朗一边将怀里的礼单双手奉上。曹昂起先并不在意,等他打开一看,却小小地吃了一惊。礼单的第一行就写着一千贯钱,下面写得财物也都不便宜,折合起来,这份礼单足足价值三千余贯钱!
杜朗一面看着曹昂的脸色,一面卑躬屈膝地说道:“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就是为了弥补贵府的损失,弥补咱们长期以来的友好关系。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贵府长期以来对我们的照料,那我家兄长早就成了黑风山上的一杯黄土!从今以后,只要贵府对我们有任何差遣,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这道像句人话,曹昂轻轻点了点头,杜朗心中一喜。他隐约了解到曹昂与曹德、曹安民父子的矛盾,于是谄笑着说道:“至于先前的误会,完全是曹德挑唆所致,其实我家兄长对于贵府尊长,一向很是敬重。只是那曹德许以重利,蛊惑了我家兄长,要不然哪能出如此丑事?!”
曹昂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杜郎君,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家叔父一直留在家中做学问,尊老爱幼、学富五车,岂能做出这等挑唆之事?!”
杜朗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谄笑着说道:“是我不对,没了解情况就瞎说!贵府明善先生声名远扬,乃是咱们谯县知名大儒,哪里会做出这等事来,是我瞎说!其实是有些奸佞小人在我大哥耳边挑唆此事,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个奸佞前几天已经死在了子孝先生的刀下,实在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曹昂轻轻点头,柔声说道:“你倒是晓事,这样的奸佞小人,既然死了,我们曹家大人有大量,也不会再加以追究。不过我家安民哥哥前不久去山寨做客,是不是应该回来了?奥,对了,你家三当家前不久在我府上做客,流连忘返,也在我们这里待了不少时间,你们是不是也该派人将他接回去了?”
杜朗连连点头:“公子说得甚是!其实安民公子这几天也看厌了我们黑风山的风景,正想返回贵府。这样吧,我们送安民公子的马车顺便将杜高接回去,你看如何啊?”
曹昂点了点头:“正合我意!”
作为一个世家,讲求的就是信用,既然答应了杜朗互换人质的请求,就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要不然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耻笑曹家!
正事得到解决,也缓和了与曹府的关系,杜朗卸下了心头的重担,神色变得有些轻松。
曹昂也将他请回原座,令人送上酒菜,款待杜朗。一个世家,尤其是一个新兴的权势之家想要成为传承许久的世家,就必须结交三教九流,以做到消息灵通。在曹昂看来,杜朗这个人很是不错,知进退,善权衡,值得结交。
曹昂都能放下身段,与杜朗结交;作为老江湖的杜朗,又岂能不知趣?他赶紧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来,接过曹昂递过来的橄榄枝。
不过双方一相处,杜朗却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位曹公子,并不像自己以前接触那些世家公子般骄傲自大,相反,对方很是虚心地向他请教,将自己摆在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这让杜朗感觉很是舒服。
杜朗明白,起先曹昂摆出来的姿态,代表着曹家的脸面,更多是为了表现他们曹家的愤怒;而如今曹昂相对平等的结交,却表现出曹昂本身的素养,体现他个人的性情。
曹昂虽然年纪尚小,不能喝酒,却以水代酒,不断相劝。杜朗觉得自己能够被曹家的嫡系子孙正眼相待,很有面子,杯到即干,很快就喝了不少酒,也开始卖弄起自己灵通的消息来。
就听杜朗笑着说道:“公子可曾听过文生?就是那个私盐贩子!”
见曹昂点头,杜朗笑着说道:“前不久,文生被人刺杀于小巷,凶手被认定是一个侏儒,他还有一个同谋,乃是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小女孩。不过谯县上下翻了一遍,也没有抓捕到凶手!
本以为这桩无头公案就要沉没下去,没想到县令大人的敲山震虎之计起了效果,那些贼人被连番的搜捕所惊吓,竟然想要趁夜偷偷出城!这下可就热闹了,谯县城里打了大半夜,县衙被人家放了火,城墙那边也死了好几个强弓手。现在谯县还在戒严,到处都在搜捕中箭的同谋。今天我出城的时候,谯县衙役们还在紧张地搜捕之中!”
曹昂眉头轻轻一皱,想起了被自己从树林中救出的灵珊,她的肩头就是箭伤,是不是就是谯县上下正搜捕的对象?
就在这时,杜朗神秘地一笑:“其实文生是谁杀的并不打紧,关键在于文生生前还筹集了一大笔钱,筹办了空前规模的一批货物!如今一切都没了踪迹,谯县上下都急了眼!最近私盐的价格涨了两成,实在是大有钱景啊!不知公子可否有兴趣做个小买卖,不用多少本钱,就能稳赚的买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