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华在帕中眼睁睁地看着石矶娘娘自爆而亡,临终还救了自己一命,不由悲痛万分,只觉心中沉痛无比。石矶娘娘之死虽是前尘早定,但死的如此惨烈,却多半是为了救陈海华之故,此恩此情,即便是石人也没法不动容,更何况陈海华有血有肉的堂堂男儿?当下陈海华悲痛于心,发诸于外,仰天大吼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石矶娘娘虽然陨落,但黄巾力士仍然恪尽职守,将陈海华带到了东海,来到金鳌岛上空。那金鳌岛是圣人道场,终年祥云缭绕,黄巾力士被岛上神光一冲,顿时消散无踪,陈海华在半空中无处着力,只得惊愕地看着自己掉落下去。
所幸八卦云光帕不愧是仙家法宝,自能聚集云气,托着陈海华缓缓降落到了岛中,落在一片长满了紫sè灵芝的山崖边上。
陈海华默念口诀,收了八卦龙须帕,但那八卦云光帕的口诀石矶娘娘却并未传下,因此陈海华解之不开,费力挣扎了一阵,只得无奈放弃,老老实实地等待救援。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陈海华远远看见一名身穿水火道袍的童子手牵奎牛作歌而来,当下大喊道:“道兄,我乃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门下彩云童子,也是截教弟子,还请道兄慈悲,救我一救!”
那水火童子闻言,牵着奎牛来到崖边,见陈海华被裹在云光帕中,惊讶地道:“你说你是石矶娘娘门下,为何却被裹在帕中?”
陈海华将太乙真人杀石矶之事说了一遍,水火童子道:“道兄遭遇,着实令人扼腕叹息!我这就带你去碧游宫见掌教老爷,必有处置。”
水火童子将陈海华背到碧游宫外,放在台阶之上,金鳌岛中有许多截教门人驻守,见陈海华被裹在帕中,俱来观看,无不窃窃私语。水火童子对众仙道:“诸位师兄,帕中之人乃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门下彩云童子。石矶娘娘已被太乙真人杀害,临终前将其弟子裹在八卦云光帕中,命黄巾力士送来金鳌岛。还请诸位师兄看顾着些,等我去禀报掌教老爷。”
众仙闻言,无不气愤。水火童子见状,径入碧游宫见通天教主去了。少时,复又走出宫来,将陈海华背了进去。
通天教主坐在丹犀之上,见陈海华裹在帕中,当下抬手一指,八卦云光帕顿时散开,放出陈海华。帕中又掉出一物,有毫光闪烁,陈海华急忙捡起观看,却是一块五彩石。
当时石矶娘娘自爆,冲破九龙神火罩,撞飞金砖,救了陈海华一命的,正是此物,乃是石矶娘娘本体!娘娘元神已灭,身死道消,陈海华睹物思人,不觉放声大哭,拜倒在通天教主座下。左右门人,听陈海华哭的凄惨,尽皆哀伤。
通天教主见状,道:“石矶之事,我已尽知。此事错不在你等,是太乙真人恃强逞凶。虽然他是犯戒之仙,该主杀伐。但也不能是非不分,狂悖妄为!此事rì后自有处置。彩云童儿,你便留在碧游宫中,潜心修炼,莫要辜负你师父再生之恩!”
陈海华闻言心下一惊,通天教主所谓“此事rì后自有处置”,分明就是有意拖延。此时石矶娘娘无辜陨落,截教群仙闻之无不激愤,正是报仇良机。若等到时过境迁,群仙又无切身之痛,渐渐淡忘此事,谁还想得起要为石矶娘娘报仇?不如豁出去了,闹上一闹,想必通天教主看在石矶娘娘刚刚陨落的份上,不会与我计较!
当下陈海华大哭道:“太乙真人在骷髅山行凶,我师与他理论,他反说我截教门下都是披毛戴角之徒,根xìng浅薄,该被屠戮,还说要把截教群仙统统送上封神榜,以供天下修行者驱使!师祖,那太乙真人杀我师父,其实是在欺灭我教!我师父不过是第一个牺牲品,等到他们一步步蚕食了我教门人,叫师祖做个光杆教主,他才称心啊!”
通天教主闻言喝道:“你这童子,为何作此欺心之言?岂不闻‘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都是道门嫡传,盘古正宗,何必强分彼此,说什么‘我们’、‘他们’,平白生出事端!念你年幼无知,又有丧师之痛,饶你口舌之罪,你下去吧!”
旁边水火童子见通天教主发怒,急忙上前将失望无比的陈海华拉到外面去了。来到僻静之处,水火童子责怪陈海华道:“你怎敢说掌教老爷将来要做个光杆教主!不是老爷慈悲,你此时早就身化灰灰了去!rì后切不可再胡言乱语。”
陈海华收拾了心情,整理下面容,对水火童子拜道:“道兄今rì之恩,在下铭感五内,请受我一拜!”
水火童子慌忙扶起道:“都是同门道友,理当守望相助,不必如此。如今老爷准许你在碧游宫中修炼,良机难得,你可趁此机会听讲大道,向众仙请教道法,早晚必能证得大道!”
陈海华躬身应是,心中却暗道:那太乙真人乃是圣人亲传弟子,不知修行了多少年,我若只在碧游宫按部就班的听讲,何时才能是他对手?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先在碧游宫修行一阵,打下根基,看能否学会几手厉害神通。若终究久留无益,到时再设法离去,闯荡三界,寻找机缘。
水火童子见陈海华态度还好,笑道:“这碧游宫中有九九八十一名童子,各有职司。有洒扫童子、炼丹童子、道藏童子、采药童子、焚香童子等等,你看看想做什么职司,我好替你安排。”
陈海华道:“不知道兄是什么职司?”
水火童子笑道:“我是老爷跟前贴身使唤的童子。”
陈海华闻言一阵羡慕,圣人的贴身童子,给个入门弟子都不换啊!当下陈海华想了想,问道:“功法典籍可是放在道藏殿里?”
水火童子看了看陈海华,面露异sè地道:“宫中所有典籍都在道藏殿,共有数十万卷,若能全部诵读,细心领悟,他rì必定成就非凡!不过真正高深的神通道法都是不落文字,由掌教老爷亲自传授的。”
陈海华闻言,抱着万一的希冀问道:“我听说有一门护教神功名为九转玄功,不知是否在道藏殿中?”
水火童子怔了怔,道:“你也知道九转玄功?很久以前掌教老爷曾对几个亲近弟子讲过这门功法。这九转玄功也是不落文字的,自然不在道藏殿中!”
陈海华盯着水火童子道:“道兄想必也在听讲者之列了?”
水火童子摇头道:“我哪有那般造化?彩云道友,我知你报仇心切,但凡事应脚踏实地。我等修道之人,心xìng上的功夫最是紧要,一旦误入歧途,悔之晚矣!”
陈海华见水火童子毫不留情地批评自己,不敢再多说,只得唯唯受教道:“道兄所言,句句有理,我当遵行!我愿去道藏殿,rìrì诵读道书,已静心明神。”
水火童子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带你去道藏殿!”
当下陈海华随水火童子来到道藏殿,那殿中原有两名童子,一个名叫侍书,一个名叫弄墨。水火童子将陈海华交代给了两名童子,待双方见礼毕,便离去了。
待到水火童子走远,就见侍书与弄墨二人对视一眼,只听侍书童子对陈海华道:“你既然来了道藏殿,便要遵守道藏殿的规矩。你可明白了?”
这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么?陈海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sè地道:“却不知道藏殿中有什么规矩?还请道兄指点。”
侍书童子道:“道藏殿中有七禁九不准!不过你初来乍到,只需记得凡事听我们安排就行了!你明白了么?”
陈海华闻言笑道:“道兄之言,真是言简意赅,我已听得很明白了。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侍书童子见陈海华回答的爽快,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道藏殿虽然藏书极多,但最重要的却只有zhōng yāng石台上的三千卷道书,分别阐述三千大道。那三千卷道书上都有禁制,绝不可乱翻。只有手持掌教老爷符印的亲传弟子才可以随意翻阅,其余入门弟子最多只能观看一卷而已。我们的差事其实很简单,一是打扫殿宇,二是给前来看书的仙长们端茶倒水!你刚来,服侍仙长这类的事就交给我和弄墨,你只需要把整座道藏殿打扫干净就可以了。你有意见么?”
陈海华闻言,淡然一笑,道:“如此分派,正合我意!两位道兄请休息,我这就去打扫卫生。”当下陈海华寻了个掸子,往道藏殿深处去了。身后侍书与弄墨两位童子对视一眼,眼中仍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神sè。
如此做了三个月,陈海华每rì整理道书,清扫尘埃,竟无一句怨言。侍书与弄墨两位童子见陈海华不来抢他们服侍仙人读书的“美差”,也渐渐放松了jǐng惕。
道藏殿中藏书数十万卷,除了那三千卷通天教主亲自留下的道书之外,余者都是没有禁制,可以随意翻阅的。这些书籍涵盖了自开天辟地以来的各种秘闻轶事,以及龙、凤、麒麟、巫、妖、道、魔、神、鬼的各类修炼法诀、神通,乃是通天教主及其门下万仙耗费了无数岁月搜罗而来。这些道书摆放杂乱,内容也千差万别,包罗万象,可惜都不成体系。陈海华闲暇之余,便将那些道书按照自己的想法一一进行归类整理。
先将所有书卷按照神通道法类与游记见闻类进行粗略划分。再将神通道法类按练体、元神、秘术、神通四大类进行区分。去芜存菁,去弱留强,三个月时间将所有道书都扫了一眼,从中挑选出了四千卷道书。
又耗费三个月时间将这四千卷道书的开头、中间、结尾挑着看了一遍,从中选出了四百卷。再花了六个月时间对这四百卷道书进行通读,最终选了一门名为《融血万化**》的魔道功法为自己的主修法门,一门名为《血煞真身》的巫族练体秘术和一门名为《yīn阳磨盘》的道家元神观想法为补充,又将其余四百卷道书中自己感兴趣的法术、神通截选出来,以供闲暇时选修。整整一年时间,陈海华倘翔在书海之中,不理外事,静心诵读,大大开阔了眼界,从中汲取了丰富的养分,积累了无可估量的财富。
直到此时,陈海华才真正开始着手修炼。每有疑难,便向碧游宫中仙人们询问。截教众仙,各有所长,同居一岛,相互之间本就时常砥砺切磋,且秉承着通天教主有教无类的教义,皆十分愿意指点他人,互证不足。因此陈海华修炼中的疑难都能轻易得到解答,修炼时如鱼得水,进境神速。
这rì,陈海华外出修炼回来,却见侍书与弄墨两位童子yīn沉着脸一左一右将前路挡住。陈海华连忙稽首问道:“不知二位道兄为何拦我去路?”
侍书童子冷笑道:“你倒真会做戏,把我和弄墨都骗过了!”
弄墨童子也yīn沉着脸道:“刚来的时候看你还算勤勉,现在却开始抢着在众仙面前讨好卖乖了!这段时间讨得仙人们欢心,学了不少法术吧?”
陈海华闻言恍然,这段时间自己为了解决修炼上的疑难,经常找截教众仙询问,却无意间抢了侍书与弄墨侍奉众仙的机会,难怪他二人生怨。
当下陈海华笑道:“二位道兄误会了!在下一心修炼,只想早rì报仇,对二位道兄并无坏心。”
侍书童子闻言讥讽道:“就你这点微末道行,几十年后终究不过黄土一堆,也敢奢望报仇?真是自不量力!”
弄墨童子也接口道:“太乙真人乃阐教亲传弟子,神通广大,你师父都不是他对手,何况你一个小小童子?趁早死了这份心,免得绝了石矶娘娘这一脉传承。到时候一门死绝,没得让人耻笑!”
陈海华闻言拳头一紧,心结引动,禁不住怒气上涌。《融血万化**》乃是魔道功法,被陈海华怒气勾动,顿时自发运转起来。只见两道诡异的红光从陈海华眼中shè出,丝丝魔气随之散逸了出来。侍书与弄墨二童子见状,骇了一跳,不敢对敌,转身就跑,被陈海华一个猛扑,将弄墨扑倒在地。
侍书童子急忙回头,就见陈海华眼中凶光闪烁,大嘴张开,露出两颗獠牙,往弄墨脖颈一口咬下,猩红的鲜血顿时流淌出来。侍书童子吓得亡魂大冒,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道藏殿,一边跑,一边惊惶失措地大声喊叫。
有截教仙人听见,急忙出来探问。不多时,众仙便知道了原委,在多宝道人的带领下陆续往道藏殿来。
众仙来到道藏殿,就见陈海华双手抱膝呆坐在地上,而弄墨童子却手捂脖颈,脸sè苍白地躲在书架后面的角落中瑟瑟发抖。多宝道人见二人均还活着,诧异之余也大松了口气,当下上前看了看弄墨童子伤口,见两个牙痕处不住流出脓血,有魔气汇聚不散。多宝道人急忙抬手一拂,将魔气驱除。
救了弄墨童子,多宝道人又转头看了看陈海华的气sè,沉吟着道:“彩云童子,你私自学习魔道功法,差点迷失心xìng,害了同门xìng命,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陈海华闻言,苦笑了一下,道:“弟子为报师仇,贪图魔道功法修行快速,以致走火入魔,差点失手杀害同门。弟子知错,请师伯责罚!”
多宝道人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当时分明已走火入魔,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陈海华迟疑了一下,从脖子上取出一个吊坠,有五彩毫光闪烁,正是石矶娘娘死后留下的五彩石。陈海华抚摸着吊坠,不觉哽咽地道:“弟子当时差点迷失本xìng,铸成大错,幸亏我师留下的五彩石突然大放光芒,将我唤醒。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冥冥中竟还庇佑着我,让我不至于坠入魔道。是我无能,让她失望了!”说到此,陈海华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多宝道人见状,也自叹息了一下,道:“好了,情况我已知道了。你随我去见掌教老师吧!”
当下多宝领着陈海华来到正殿面见通天教主。通天教主听了事情经过,道:“彩云童儿,你是石矶的衣钵弟子,算来也是我门下三代入门弟子,比一般童子自是不同,是可以入道藏殿观看典籍的,算不得私学魔功。只是你道行尚浅,走了歪路。我教中自有大道正法,何必去学那些旁门左道?你与侍书、弄墨之间的事,各有对错,我便不追究了。今后务须用功修炼,早rì得成正果。多宝,彩云童儿便跟着你了,你要好生教导,早rì祛除他身上的魔xìng。”
多宝道人躬身领命,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海华,像是再看一颗长歪了的小树,随时准备亮出剪刀来进行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