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居高临下睨了慕容晟一眼,冷哼了一声,“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还没解决,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杀了你!”
慕容晟也不起来,就躺在厚厚绒毯上,笑意浓厚,“遵命,我的女皇大人。”
“有病!”唐果儿再一次气结,一把抓起屏风上的披风搭在身上,扬长而去。
慕容晟这才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挨了一脚的胸口,柔和万分的望着唐果儿离去的方向。
果儿,哪怕是忍惹你生气,也比你冷冰冰的对着我要好太多。或许你还没有发现,你说要杀我的时候,语气里,眼里,杀气都不复存在……
唐果儿回到营帐中已是彻底的累极了,她将披风一扯随意丢开,爬上自己的床,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直到临近午时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四下里弥漫着一股芬芳的肉香,唐果儿从床上爬起,唤了云清上前,“现在是不是到午时了?”
“小姐,还有三刻钟。听外面的将士说,我们这次重创了西凉军,还夺回了肃州,王爷下旨犒赏三军,外面架柴生火已经烤熟了好几头牛。小姐是不是饿了?王爷特意吩咐给你单独烤了一头乳牛,我这就去给让人送过来?”
云清一脸欢喜,一是帐外的热闹感染了她,而是看到小姐和王爷的关系有所缓和,她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我暂时不想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外面人人都在说我们这次重创了西凉军?”唐果儿摇了摇头。
怀孕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嗜睡的反应还不算明显,可是孕吐的反应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只要一看到血腥或者闻到油腻的气味,她都忍不住想吐。
“是的,士兵们都是这么说的。”云清见唐果儿不想吃烤乳牛,神色有些遗憾,小姐现在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她起身从一旁的矮榻上端来那盅熬得清淡的乌鸡参汤,“小姐,昨晚折腾了一夜,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总该饿了,这个汤本来是打算等肃州拿下后,送去肃州城里给你喝,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多少喝点汤?”
云清拿起勺子撇开浮油,将汤盛到白玉碗里,递到唐果儿手中。
唐果儿没有再拒绝,接过来浅浅的抿了一口,微苦的参味立刻麻痹了她的整个舌尖。
这个味道她实在不喜欢,刚想把碗放到一旁,却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了肚子,她咬咬牙,一口气将鸡汤灌进了肚子。
“小姐,还要再喝一碗吗?”云清接过空碗,笑吟吟的询问道。
“这汤就不用了,准备点别的清淡菜色吧。”唐果儿摸着肚子,昨夜奋战时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她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顽强的生命力。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
注定她和慕容晟之间这一生都必将牵连在一起?
越往下想,唐果儿的心越纠结,有一点一点针扎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她快速的挪开了手,打断自己的思绪,翻身下床。
云清已经在一旁矮几上摆好了饭菜,俱是清淡不腻的小菜。唐果儿腹中的饥饿感一下就被勾了出来,她坐到厚毯上,拉着云清陪她一起用膳。
二人刚吃了几口,帐篷帘子就被掀起,慕容晟弯腰从外走进,看着桌上的饭菜对云清淡淡笑道,“云清,去给本王准备一副碗筷,本王也要在这里用膳。”
“云清,我向来不喜欢不请自来的,这饭菜再多一个人就不够吃了。”唐果儿夹起一块香菇,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果儿,你不让我吃饭也不要紧,我留下来看你吃。只是我是真的饿极了,这一饿头脑也就有些不清楚了,怎么抓到奸细,究竟奸细是谁,我好像想不起了。”
慕容晟走上前坐到唐果儿对面,笑岑岑地望着她。
他特地选的这个时间前来送消息,真正目的就是陪唐果儿吃饭,不达目的当然不能罢休。
“抓到奸细了?”唐果儿手势一顿,果然被慕容晟的话吸引住了。
“大概是抓到了。”慕容晟蹙眉,似乎在费力地回忆。
“什么叫大概?你若是不想告诉我,请你起身,直走,出门,左拐,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你不说,不代表我从别人那里问不到!想以此要挟我留你吃饭,不好意思,没门!”
唐果儿冷冷淡淡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别人那里你似乎真的问不到经过,奸细是影子抓的,我已经当着众将领的面将他处死了,也下了军令让他们三缄其口。再者,我已经向军中宣布这个奸细领兵追击西凉大军去了,只等明早报出他牺牲的噩耗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毕竟奸细在军中这么多年,多少有些威望,此事公开出来,动摇军心。”
慕容晟对唐果儿冷冰冰的态度视而不见,依然摆出一副不给吃饭不走的无赖模样。
唐果儿放下筷子,咬了咬牙,吩咐道,“云清,备碗筷。”她恨恨望向慕容晟,“这下你有力气,记清楚了吧?”
“孕妇不宜动怒,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小顽固了,若是将来再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岂不会变成混世小魔王?”慕容晟收起了无赖模样,义正言辞道。
“干你何事?”唐果儿气冲冲道,“你要是继续卖关子,我就让云清把饭菜都撤了!”
“好了好了,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就是,你别气,小心动了胎气。”慕容晟见唐果儿濒临爆发的边缘,当即放柔了声音,竭力安抚道。
上得战场,哄得娇娘,是为大丈夫!
“奸细是谁?”唐果儿其实并不生气,这股怒气只是一瞬就过了,想来这也算得上是孕妇综合症里面的一种,易怒。
慕容晟的眸子一下暗了,笑容慢慢凝固在了嘴角,“有点出乎我们当初的意料,是张行远。”
“怎么是他?”唐果儿惊声道,“按照分析来看,不应该是孙将军?”
“这正是张行远的狡猾之处,昨夜出兵之前,他闹肚子并不是假装的,他给自己下了泻药。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孙将军率领北向军随我出发。”
慕容晟面色严肃,低叹道,“他与孙将军共事多年,早已将孙将军的脾气摸了个透彻。我问过孙将军了,是西凉军先出言不逊,他才回骂的。孙将军脾气暴躁易怒,西凉军挑起事端后便闭口不言,依他的脾气,势必要骂到心中怒气全散方可罢休。”
“那你是怎么抓他现行的?”唐果儿继续追问道,张行远狡诈至此,就算上了慕容晟的当,要将粮草有毒的假消息传到西凉军中,也必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们二人下去后,我就分别派了影子和另一名暗卫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我特意下旨犒赏三军,在营地中宰杀鸡鸭牛羊,就地架火烤熟,借此将士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张行远行事虽然小心,可是面对西凉大军的存亡,他方寸已乱,而且大家又都在说这件事情,更是将他紊乱的思绪搅得更乱了,情急之下,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智来分析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因此轻易上了钩。”
唐果儿听着慕容晟娓娓道来,望着他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份幽深和打量。她见过他的风雅翩翩,亦见过他处置左相余党时的铁血手腕,然而此时的深沉心计,她却是第一次见。
从无寿山伏杀西凉军,到揪出奸细张行远,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计计环环,必须要紧紧地扣在一起,出现任何一点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她必须承认,慕容晟拥有一个帝王所有的条件,如果江山在他手里,一定是固若金汤。他也必定能御下有方,将朝堂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只可惜,他具备优秀帝王的条件,却无法具备优秀丈夫的条件。唐果儿一阵心塞,失了胃口,放下碗筷后就缩回了被窝里。
慕容晟不明白唐果儿突然间的情绪转变,看着她的背影,他也不想去追问其中缘由,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口饭菜,他起身对云清低声嘱咐了几句,让她照顾好唐果儿,就回主帐处理公务去了。
大军在两日后进驻了肃州城,城中随处可见遍布尸体的深坑,从他们的衣着看来,都是城中的百姓。
虽然早知西凉军对肃州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城,可是亲眼目睹惨死的百姓尸骨,那画面依旧来得让人无比震撼。
慕容晟当即命军中将士安葬百姓尸身,并在大军修整后的第五日,兵分两路追击西凉主力军。
仅用短短七天,东陵军在慕容晟的亲自指挥下,几乎毫不费力的接连夺回了相邻的相州,并一举拿下西凉境内的紧挨着无寿山脉的涧州,怀州,鸿门,三座城池。
为了避免肃州惨剧的再度重演,慕容晟下令三军,任何时候不得侵扰百姓,违令者立斩不赦!
攻下鸿门之时,有以身试法侮辱妇女者,副将一名,士兵十名,皆被推上了城门,斩首示众。
此番作为彻彻底底威慑到了数十万大军,因为东陵大军所过之处,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