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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除夕夜

芙蓉帐 荔枝很甜 4004 2024-11-15 20:31

  《芙蓉帐》99

  说来陆九霄与沈时葶的情况实属特殊, 六礼中的纳采与问名,于他二人而言实在是一件十分“生分”的礼节。

  但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能少。袁氏早半个月便寻好了媒婆, 乃是京都嘴最甜也最严的梁媒婆。

  毕竟没过纳吉那一环,为保女方名声,此事不好太张扬。

  直至小年期间,二人互换了庚帖,合了八字, 这事总算敲定。

  腊月二十六, 康贞元年最后一日早朝,百官齐列于太和殿前,无不是为后头的大年年假隐隐躁动。

  毕竟, 骊国的岁首假足足有九日呢。

  然这日,整个京都人人皆是面色大惊。不为别的, 就为今日午时,陆九霄在上朝时告了假。

  没有错, 就是在上朝时告假。

  午时二刻,新上任的工部尚书正汇报护城河的修葺情况,站在左列中前第四个位置的陆九霄倏地出列,恭恭敬敬地抱手朝龙椅的人弯了弯脖颈。

  赵淮瑨顿了一下, “陆都尉有何时要禀?”

  陆九霄道:“微臣今日家中有要事, 恳请圣上准许微臣早退一日。”

  话落,众人面面相觑。

  有好事者问:“陆都尉何事如此要紧, 这蔺大人禀完护城河一事,便近散朝了,难道连这么一会儿功夫陆都尉都等不得吗?”

  陆九霄似得逞地翘了翘嘴角,仅一瞬, 又敛了神情。

  他“哦”了声,正经道:“圣上,是这样,未时六刻乃是纳征的吉日,这时辰耽误不得,微臣不得不斗胆早退。”

  闻言,众人唏嘘,交头接耳。

  位于左右列的陆行、贺禄鸣与贺凛面面相觑,皆是一顿:“……”

  他要不要如此张扬?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人问了:

  “陆都尉定亲了?怎的没听说此事呢?”

  “恭喜陆都尉,不知是哪家姑娘?”

  陆九霄气定神闲道:“回叶大人的话,是贺将军家的三姑娘。”

  于是,一伙人便转而去恭喜贺禄鸣与贺凛。

  “贺将军要嫁女,可真是瞒得好严实啊!”

  “恭喜恭喜,陆家与贺家本就是世交,眼下可谓是亲上加亲啊!”

  “改日定下成婚日子,我等定去沾沾喜气。”

  贺禄鸣讪讪一笑:“是,那一定的,一定的……”

  一时间,太和殿热闹地仿佛办了场定亲宴,方才禀到一半的工部尚书摸了摸脑袋,话说到哪了来着?

  龙椅上的宁熙帝抽了抽嘴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大手一挥,准他走了。

  好半响,太和殿才恢复了肃穆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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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家大张旗鼓地行了六礼中的纳征一礼。

  素来下聘都图吉利,每件礼大多成双,单是从陆家抬到对门贺家的大礼便有十二只箱子,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更是数不胜数,礼书足足写了十多页,叫人眼花缭乱。

  总而言之,腊月二十六这日,永定侯府与护国将军府的姻亲便传得满京都皆知。

  有人内心毫无波澜,比如孟景恒,比如唐勉,二人纷纷送了好酒以示恭贺。

  也有人面色大惊,气闷不已,比如楚久安。

  楚三公子对着书卷咬住唇,什么兄长,什么哄骗?仔细想来,那日在天澜山陆九霄对他,分明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

  思此,楚久安不免想到自己那封巴巴交到陆九霄手中的信笺,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就像是要瞪出来似的。

  然这些都抵不住,眼下他二人才是交换了文书,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日子在喧嚣声中缓缓而过,眨眼便至除夕。

  骊国的除夕甚是热闹,即便雪天路滑,也没能阻止郎君饮酒作乐,姑娘出街游玩。

  明日便是年假的第一日,是以今夜下值的官员,没有哪个是着家的。

  这样喜庆的日子,加之近日官场情场两得意,望江楼雅间,陆九霄一身贵紫色衣袍坐在窗边,眉眼含笑地饮了两杯酒。

  那得意的模样,与对面的孟景恒形成巨大的对比。

  孟公子那俊美的面容,一边稍许肿起,不仔细瞧,也能瞧得出来。

  陆九霄自己高兴完,总算分出一分神去关心他,朝唐勉挑眉道:“他又怎的了?”

  唐勉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昨儿他那娇妾与夫人争执,恰又叫他倒霉地撞上,他为着娇妾与他夫人理论了几句,这不……挨了一巴掌。”

  孟景恒的嘴角更垮了,“宣氏也太强硬了,瑶娘不过三日没给她请早罢了,怎至她如此羞辱?”

  陆九霄拿眼尾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一个妾室不知本分,你也不知?”

  孟景恒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嘟囔道:“瑶娘只是骄纵了些。”

  陆九霄扯了扯嘴角,懒得与他理论。

  将一个妾室养得那样骄纵,那不是平白给正室添苦吃么?他那个夫人倒还好,是个会替自己声张的,再不济还能打孟景恒消消气,这若是换个不吭声的,那得多憋屈?

  思此,陆九霄偏头望向窗外璀璨的灯火,目光倏地一顿。

  江对面的鹿桥上,着一身松青棉裙外搭米白色小袄的沈时葶正蹲坐在临江的台阶上,与陆菀一同往江面放了盏花灯,顺手拨了拨江水,花灯便随着波浪飘远了。

  她阖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双手合十抵在下颔处。

  陆九霄眯了眯眼,若是换作她,只怕是要打掉牙往肚里吞,为了后宅宁静,怕是连计较都不予计较,她最擅长隐忍了,哪怕是将眼眶忍到深红,也未必会说一个字。

  至多,也就是夜里偷偷摸眼泪,许是连声哭腔都不会让你听到的那种。

  陆九霄皱了下眉头,“噹”地一声将酒樽搁下,面无神色地瞥了孟景恒一眼。

  这一眼,夹带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孟景恒冷不丁觉得背后一寒。

  陆九霄又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心道,内宅就那么一亩三分地,没事纳什么妾。

  他轻吐出了两个字——

  “活该。”

  孟景恒莫名其妙地撑大眼眸,偏头看唐勉:“他骂的是我?”

  唐勉给他斟了杯酒,“喝酒吧。”

  不几时,心上郁郁的孟景恒便醉了酒,非闹着要去对面戏楼听曲,唐勉不得已,只好陪着这酒疯子一同去。

  雅间顿时静了下来,支摘窗外鞭炮声不绝

  他起身推了窗,冬日的寒风一吹,男人那因酒意而染上薄红的眼尾稍稍退了些颜色。

  楼对面支起的一个个小摊,糖人、糖葫芦、红枣年糕,街角的阳春面摊上冒着腾腾烟雾,烟火气十足。

  正此时,三五成群的姑娘从鹿桥而下,缓缓而来,推推挤挤,满脸笑意。

  陆九霄嘴角扬起一抹笑,拿起桌边的折扇,缓缓敲击着窗棂。

  另一边,沈时葶停驻在小摊前,要了五串糖葫芦,让桃因付了银子后,分给了几个同游街的姑娘们。

  她第一回在京都过除夕,很是新鲜。

  几人继续往前走着,笑说谁谁家的俊郎君,话题忽然一转,有人促狭道:“阿葶与陆世子是何时好上的?竟是藏得如此深啊。”

  沈时葶近日来便问及不少陆九霄的事,是以这脸皮也厚了不少,从容应对道:“离得近些,比旁人多见几面罢了,是不是,陆菀?”

  陆菀替她打掩护,点头应是。

  “哦——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敢问三姑娘,你二人谁是那轮月?”

  沈时葶被打趣地耳根一红,她承认,她的脸皮还不够厚。

  倏地,前方“啪嗒”一声落下一柄炫金折扇。

  众人脚步一滞,抬头望去,就见有个人好不骚气地倚在二楼窗牖旁,他笑道:“贺姑娘,帮我捡捡,行吗?”

  沈时葶僵了僵,听到身旁的姑娘们轻笑着“噫”了声,有人将她往前推了推,揶揄道:“你愣着作甚,小心这金贵的扇子叫人踩了。”

  闻言,沈时葶只好弯腰捡起。

  分明是冬日,但她觉得后脑勺被一束目光盯得发烫。

  姑娘手捧折扇,手足无措地往二楼瞥了两眼。

  几人掩唇而笑,很识趣地先行往前。

  沈时葶再抬头时,窗台的人影已消失,忽见那抹贵紫色身影走近。

  在小姑娘哀怨的眼神中,陆九霄唇角弯起,“陪我逛逛。”

  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惹眼,引得接踵而过的路人时不时要回头望上一眼。

  沈时葶下意识便要离他远些。

  然脚尖才提起,便被陆九霄拉得更近了两分,他道:“聘书也下了,礼书也过了,看就让他们看,怎么了?”

  她无言以对,只好顶着众人的目光游走在迎安大道。

  沈时葶攥了攥手心,说实在话,眼下贺家鼎盛,她虽是正儿八经的贺家女,但毕竟不是自小便被捧在手心中的高门贵女,又与他有过那么一段不堪人前的过往……

  她到底还是少了点正大光明与陆九霄并肩走在街头的勇气。

  陆九霄余光瞥见她僵直的背脊,伸手捻了捻她飘在脸上的几根青丝。

  沈时葶往后一避。

  男人皱眉,“躲什么,站过来。”

  “这是在大街上,你,你离我远些……”她说这话时底气略有不足。

  陆九霄眉梢一挑,“我为什么要,我是在偷-人吗?”

  沈时葶被他一呛,涨红了脸。

  她堪一转身,倏地撞上从药肆出来的妇人,“噹”地一身,妇人手中的药瓶落地,散了一地的粉末。

  沈时葶忙蹲下身子替她捡起瓷瓶碎片,嘴上连连说着抱歉,谁料一抬头——

  她怔住,手往回缩了一下,那手心中沾有粉末的药味缓缓飘至鼻尖,她想到什么,脸色忽的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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