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七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只是后来进入了同盟会后,被编到了一个组中,一个组一百个人, 每个人按照当时能力的排序起名。
在一百个人中,前十为黑字开头,黑七能力排在第七,故叫黑七。
同盟会, 是四年前因前皇朝皇帝暴虐,被同宗的皇室子弟起义造反, 最后被逼死在了皇宫大殿之上, 一个皇朝自此覆灭。
皇朝陨落之前, 他父亲在朝为官,身居高位, 他是家中嫡次子。因不满父亲兄长奸诈狡猾, 在朝中当奸臣,残害百姓, 所以十几岁就跑出去拜师学艺了。
再回家时, 看到的只是一片萧条残破。
那时义军进了皇城, 他只知道一家人都死在了这场动乱中。
也不知是义军所杀, 还是那些悲愤的百姓闯入所杀。
说不怨不恨是不可能的,残害百姓的是父兄, 但他的娘亲和十岁的妹妹却无辜被杀死。
在得知家人都死了之后, 黑七在那一段时日被仇恨所蒙蔽,被同盟会的人找到了。
几番劝说, 他加入了同盟会,替同盟会做各种事情。
渐渐地,他察觉到同盟会所做的事情多为煽动百姓, 更以百姓做牺牲品来与现在的朝廷抗衡。
从仇恨中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再想脱身,已然很难了。再加上同盟会的人在这时候告诉他,寻到了他的亲人,他二伯家的堂弟。
他的堂弟今年不过是十二岁,却听说也加入了同盟会之中。
同盟会无论年纪,只要有用,在同盟会都是一把向着现今朝廷的刀刃。
他见过堂弟,也确认了他也和他一样身在同盟会中为同盟会做事。
他们两人被分散在天南地北,相当于被互相所牵制,说退出,谈何容易。
那日,黑七接到上头的命令,是去监视一个姑娘。
那姑娘是禹州刺史的千金,大概十五六岁。去往那地方的时候,他也只以为是监视。
可谁知道,去到之后才知道上头的人下令要把刺史千金的嗓子弄哑,更要断了她的双手。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过于残忍
这事换其他人来做,很大的可能没有一丝复原的机会,所以黑七便从中插了一把手。
弄哑嗓子的事情是同盟会里的嬷嬷来做的。他在帮忙的时候,往熬的药中减少了几味药,减轻了药量。他们又说把手直接砍了,却又担心失血过多而亡,黑七便自告奋勇说他来折断她的手便可。
在折那姑娘的手时,讲究技巧,筋骨并没有彻底的断了。也只是看着恐怖而已,但在日后尚且是有恢复的机会。
原本打算在把这姑娘送到灵山镇的时候,再暗中把人救走,弄到偏僻的地方关着,先治好她再想以后如何处理她的事情。
但在灵山镇监视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若要救,只会把自己也暴露了。
虽然他想退出同盟会,可却也没想过要把同盟会暴露,所牵扯都是像他这样的人,千千万万,更何况他始终还无法对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死释怀。
再者唯一的一个亲人还身在同盟会中,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背叛同盟会?他若是一背叛,堂弟必死无疑。
他也只能另想他法了。在灵山镇刺史千金被一个猎户买了下来,随后他与另外一个同伴分别的跟着他们
起先看到那猎户对那刺史千金置之不理,大有她逃跑他也不会追上的时候,他竟有些庆幸。心想这个男人并不是见色起意,也许被这个人带回去,比任何人把她买走都好。
结果证明他并没有看错。
多日来日日观察,这男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每次来这山洞盯梢的时候,必然是两个人一起,一个东边一个西边,避免出现有人生出恻隐之心把刺史千金给带走。
盯了有大概半个多月。
这日东边传来激烈的狗吠声,接着又是狗崽子的惨叫声,黑七看着周衡从山洞中出来去了东边查看,他随之潜入了林中。
黑七找到了另外一个盯梢的人,问:“怎么回事?”
那人啐了一声:“那只小杂种吵得很,就踢了两脚。”
与黑七一块监视的人,心性残忍,但也懒惰,平时也是找个地方随便躺躺。
组织让他在行动中多盯着已经心不在会中黑七,过一段时日便把他调回来,所以这人在黑七盯着刺史千金的时候,他则盯着黑七,对刺史千金这个废人,以为没有了威胁,便放松了警惕
正因为这个搭档疏忽职守,所以他并未发现周衡已经在给刺史千金医治了。
但这一点黑七偶尔知道了,同时还隐而不报。
因为知道,就算他不报也会有人知晓,所以他故意出现在刺史千金的面前,以此来警告,吓唬,让她更加地警惕害怕。
认识那周家庄的春杏,并不是偶然。
在赌场给她解难时,并不是黑七第一次见到她。他在山上盯梢的时候,会隔三差五的见到这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在山上挖野菜。
因她看着年纪与自己那死去的妹妹差不多,所以联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难免会多在意一些。
本来以为她不过十二三岁,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十六了,但因常年营养不了才会看起来年纪小。
那日不是他盯梢,到了饭点,他便在市集上寻了个面摊吃面。吃着面的时候,看见她跪在赌场之外,苦苦哀求赌场的人不要把她的二妹带走,再给她几日宽限,她一定能凑齐银子来给她父亲还赌债的。
黑七自家破人亡后,多少是有些心肠冷硬的,更何况天下之大,他能帮得了几个像这种卖儿卖女的人?所以那会转了头,打算置之不理。
谁都不是什么圣人,就算是他,也是要讨生活的,在手的银子根本就不多,也就够他在灵山镇生活一年而已。
同盟会的人说过,在灵山镇一年便会换一批人盯着。
黑七也计划好在离开之前,再次警告刺史千金和那个男人,只要他们能在灵山镇安分守己,便能活下去,毕竟就算是他,也斗不过同盟会,更别说是他们。
黑七当时并未帮助春杏,只是当第二日上山盯梢的时候,看见小小的一个身子背着一个大背篓,边哭边在地上挖着野菜——她似乎想要挖野菜来挣钱来抵赌债。。
可欠的是十几两银子,而不是十几文钱。就算她挖满一筐的野菜,也不过是几十文钱,几十文钱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黑七看着春杏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最终走了出去。
黑七的脚步无声,但春杏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自己的身后,慢慢的转回了头,在看到一身黑且腰间还别着一把刀的高大男人之时,吓得猛地往后跌坐到了地上,脸色惊慌地看着男人。
因脸上有刚刚落下的眼泪,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吓破胆的小姑娘。
小姑娘跌坐下来后,蓦地拿起一旁破口的镰刀对向男人:“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黑七掏出了一个钱袋,往她前边的地上一扔。
春杏怔愣的看着钱袋落在了面前的地上,随即抬起眼眸继而戒备地望着他。
说服自己镇定下来,暗暗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七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个好赌的父亲,前几日你父亲欠下了赌场十几两,无力还债,所以便把二女儿抵押了给赌场的人,我那钱袋有十五两,够你还债的了。”
春杏并没有伸手去拿那钱袋,而是握着镰刀的手握得更加地用力,“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黑七看着她,很是平静地说:“拿着这钱,尚能救你妹妹,若是不拿,你自己也明白三日你根本就筹不到十几两银子,姑娘家被抵押到了赌场,下场如何,你可知道?”
春杏咬唇不语。
黑七告诉她残忍的真相:“会卖到窑子中,一辈子干那种营生。”
春杏的脸色骤白,白得没有任何的血色。
不管面前的人是谁,可他能拿得出银子救二妹呀……,春杏似被蛊惑了一样,空出一手颠颠巍巍地朝着那钱袋伸出了手,眼看就要触碰到了地上的钱袋,却又猛的收回了手。
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怕,她拿了这钱,是要去帮这个男人杀人放火,就算走投无路,她也不想把自己变成这么毫无底线的人。
黑七看出她心中所想,伸出手指了指周衡山洞所在的方向,问她:“你可知那上边不远处的山洞住的是什么人?”
春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微微点头。
“我要你每日上山挖野菜的时候都盯着那处有没有炊烟升起,除了下雨天,只要没有炊烟升起那日,就到镇上的客栈寻我,我住在十三房,姓……黑。”
春杏收回目光,看向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盯着周衡的山洞,为什么是要我去盯着?”
黑七:“因为你迫切需要银子,你会答应我的。至于我为什么让你盯着,你不必过问,自然你也可以拒绝,只是你二妹将来如何,是你自己的事情。”
春杏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咬着唇看着地上的钱袋,眼中尽是犹豫不决之色。
但一想到若是没银子,自己的二妹最终会被卖到那种脏地方去,心里一揪一揪的疼。眼前给她选择的路,要么是绝路,要么就是现在这一条未知的道路。
最终她选择了这条未知的道路。
伸出手径自地拿起了钱袋,紧紧握在手心之中,那怕碎银子咯手也丝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抬着头望着黑七,牙一咬:“好,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