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很少回来?也不给你们钱吗?"
"他从厂里停职留薪以后,单位发的钱,他都给了我们。"
"他整天不着家,怎么把钱给你们呢?"
"钱是茅大奎带给我们的——茅大奎家就住在我家附近,他也在肉联厂工作。"
"他的工资是全部给你们了,还是给了你们一部分?"欧阳平想到了戚继红所说的肉联厂发工资所用的信封。
"小茅师傅把钱交给我们,我们就收着,文青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给他一部分,我们都有退休工资,他也要活人,做父母的哪能把他的工资全攥在手上呢?文青停职留薪之后,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也不容易。"
"黄文青组织家庭了吗?"
"文青结过婚了,但几年前离了。这都怪我儿子文青,肉联厂好好的工作,他不干,看到别人下海赚了钱,心里面就开始痒痒了——就不自在了,非要停职留薪。老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跟他离婚的。"
"黄文青有孩子吗?"
"有一个女儿。"
"离婚的时候,女儿给了谁?"
"女儿跟了她妈妈,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照顾自己的女儿呢?把孩子交给她妈妈,是我们老两口的意思。"
"女儿给了老婆,你们儿子黄文青不付生活费吗?"
"怎么不付?每个月五百块钱,一分不少。"
"是黄文青自己付给你儿媳妇的吗?"
"是老太婆每个月送过去的。文青的工资不是在我们跟前吗?我们从他的工资中拿五百块钱给儿媳妇。"
黄文青连女儿的养育费都让母亲送,他似乎事想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
"黄文青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知道?作为父母,黄文青住在哪里,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离婚以后,他把房子给了老婆和孩子。他自己整天在外面游荡。"
"蛇有洞,鸟有巢,黄文青在荆南没有固定的住处,这让人无法理解。"
"可不是吗!家里面有地方住,可他在外面跑惯了,心野了,我们也没有办法。警察同志,你们问了这么多,我听出来了,文青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们来找他,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不过,我们所要了解的情况非常重要。"
老人一脸疑惑:"文青他——当真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找黄文青了解一些情况。老人家,你们知道黄文青在外面做什么营生吗?"
"不知道。我们也问过他,可他总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来搪塞我们。"
"你们的大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黄文正。"
"黄文正在什么单位工作?"
"文正在下关粮库当一个小主任。不过,你们不要去找他。"
"这是为什么?"
"文邦也不知道他兄弟的去向。他们兄弟俩从小就不对付。"
"什么叫不对付?"
"我们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文邦不是我们老两口亲生的,只有女儿和文青是我们亲生的。刚开始,我们夫妻俩一直不能生养,老人着急了,就逼着我们领养了文正,谁曾想,第二年,我们生了一个女儿,第四年,又生了文青。文正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视如己出,正因为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自然要对他更好一些,这样一来,文青就不愿意了。文青不经常回来,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如果没有文正,我们老两口这辈子算是白活了一遭。"
这也就是说,黄文正也不知道黄文青的去向。
"您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我女儿叫黄文娟。"
"黄文娟在哪里工作?"
"在山西路百货商场。"
"在哪个柜台?"
"在文化用品柜台。"
欧阳平想找黄文正和黄文娟谈一谈,他觉得两位老人没有说实话,特别是黄文青最近一次回来的时间,两位老人护犊心切,为了保护儿子(黄文青是黄家唯一传宗接代的人),极有可能说一些与心相伟的话。欧阳平想从老两口和黄文邦、黄文娟的回答中找到破绽。
欧阳平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院门响了。
老两口显得很紧张。
迟疑片刻之后,老头望着老太婆道:"老太婆,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这时候,谁会来呢?"
老太太慢慢走到院门口,慢慢打开院门,站在院门口的是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的右手上拎着一箱水果。
"文正,你昨天晚上不是刚来过吗?"
"单位发了两箱苹果,我们送一箱过来——这是面苹果,您和爸爸牙口不好,吃这个正合适。妈,咱家来人了?"男人看到了坐在堂屋里面的人。
"来了几个警察。"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关上院门。
"警察到咱们家来做什么?"
"他们说想找你弟弟文青了解情况。"
母子俩走进堂屋。
黄文正一边和欧阳平等人打招呼,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
姚所长摁住了黄文邦的香烟。
"文正,上班时间,你不要乱跑——你是领导,免得别人说闲话。"老头道——他想让儿子快点离开。
"没关系。"
欧阳平正想到下关粮库去找黄文正,没有想到黄文正自己来了:"黄文正,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
"我们想和你谈谈。"
"行啊!你们想谈什么?"
"走,我们借一步说话。"
"行,走,我们到巷口去谈。爸,妈,我走了,苹果是面苹果,你们能吃的动,别舍不得吃。"
老两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同志们在跟前,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
老两口将同志们送出院门,看着同志们朝巷口走去——准确地说是看着儿子黄文正朝巷口走去。
巷口有一个茶水炉,现在还不是到茶水炉来打开水的时候,所以,茶水炉前一个人都没有,茶水炉的门开着,大锅上开始冒热气,屋子里面没有人。
"就在这里谈吧!"黄文正止步于茶水炉。
"黄文正,我们听说你弟弟黄文青平时很少回家。"
"不错,他很少回家,我们难得见到他——有时候,一年都见不上一面。"
"他最近一次回家是在什么时候?"
"最近一次是'五一';节,不过,我没有见到他,今年'五一';节,我带老婆孩子到无锡去玩,我是听我妹妹文娟说的。"
欧阳平的判断没有错,老两口没有说实话,他们不想让同志们找到儿子黄文青。
"在'五一';节之前呢?黄文青又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呢?"
"二月下旬初回来过一次。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警察同志,我弟弟文青是不是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
黄文青第一次入住天时宾馆07号房的时间是二月十二号——二月十五号,二月下旬,应该是他入住天时宾馆之后——即作案之后。黄文青选择这时候回家,应该是有些考虑的。
"我们手上有一个案子,我们想找黄文青了解情况。"
"是这样啊!我弟弟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很难见到他。"
"我们想找到他,但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他。"
"我这个弟弟,怎么说呢?小时候,他就喜欢在外面野,我母亲说他是属鬼的。"
"属鬼的?什么意思?"
"他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候,他突然不见了,有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这全怪我父母,从小到大,他们一直都很惯他,宠他,这人就是贱,太惯,太宠,就没有人样了。我父母虽然生养了他,但一天福都没有享到文青的,相反,他是家里唯一让父母操心烦神的孩子。在我父母的心中,文青就是一个逆子。"
"我们听说,你弟弟黄文青把肉联厂发给他的工资全给你父母了。"
"他是把钱全给我父母了,但我父母不曾用他一分钱——他们也不会用文青一分钱。"
"此话怎么讲?"
"文青交给我父母的钱,一部分给我侄女儿做抚养费了,剩下的,一部分存进了银行,另外一部分给了黄文青,黄文青没有正当职业,整天在外面闯荡,经济状况怎么样?我父母怎么能不担心呢。现在,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
"你明白了什么?"
"文青让单位的同事茅大奎把带领的工资交给父母,目的是想切断和家里的一切联系。要不然,你们怎么会找不到他呢?"
"总得有些原因吧!"欧阳平想知道黄文青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虽然黄文青的父母已经说了一些,但欧阳平觉得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黄文青从小就性格乖张、行为诡异,这和他在作案前后的诡异行为应该是有关联的。
"善和恶有时候是相辅相成的,善不一定有善果。"黄文正有些感概,"我弟弟成这样,和我多少有些关系。"黄文邦指的应该是自己的身世。
"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父母亲生的,但我父母视我为己出,他们都是非常善良的人,正因为我是领养的,所以,从小到大,父母从不让我受一点点委屈,本来,我们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青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是父母领养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容不下我了。如果我养父养母刻薄了他,倒也情有可原,可我父母对他是百般呵护,文青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吗。我举一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每次做衣服,父母都给我们一人做一件,就这么一点事情,文青不高兴了。"
"这是为什么?"
"别人家都是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在文青看来,咱们家应该是新文青,旧文正。我从小就个头小,文青长到八九岁的时候,身高就超过我了。他认为我应该拾他的旧——他应该穿新衣服,我应该穿他穿过的旧衣服。父母不想委屈我,宁愿他们自己不做衣服——过去家里面比较穷,经济条件就摆在那,父母一定要让我和文青一样穿上新衣服。因为这个,文青开始记恨父母,他从小就很护食,小的时候,我不懂,也会跟他争——关键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是父母领养的。等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我看父母不容易,所以,在生活中,不管什么事情,我一直让着文青。遗憾的是,我的忍让并没有让文青有丝毫改变,相反,他变得更加骄横,思想性格也严重扭曲。现在,我和父母都有点不认识他了。照此下去,他肯定会出事。欧阳队长,你们来找我弟弟文青,恐怕不是了解情况那么简单吧!"黄文正似乎已经知道同志们到黄家来所为何事了,"文正希望欧阳队长能以实相告。文青出事是迟早的事,如果文青出事,我也该多抚慰抚慰我那可怜的父母——我要让他们有一点思想上的准备——我担心他们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我父亲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和支气管炎。他老人家的肺也不怎么好。他们这辈子太苦,如果文青出事,他们如何能受的了?"
郭老朝欧阳平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向黄文正透露一些情况,当黄文正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的时候,他或许会向同志们透露一些重要的信息。当然,也不能排除黄文正向弟弟黄文青通风报信。这时候,应该赌一把。
欧阳平从刘大羽和陈杰的脸上看到积极的信息之后,压低声音道:"黄文正,你的判断是对的,你弟弟黄文青涉嫌一起谋杀案。"
黄文正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果然出事了,我早就看出他要出事,涉嫌一起谋杀案?欧阳队长,你们是怀疑他,还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我们的手上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我们已经找他很长时间了,但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我们通过他的女朋友找到肉联厂,又从肉联厂找到你家,但始终没有找到你弟弟黄文青的行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