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化大步流星地朝桥头走去。
陈杰领着欧阳平一行朝村口走去。
陈杰将了解到的情况向欧阳平做了汇报,汇报完之后,他领欧阳平和郭老等人到豆腐坊去看看。陈杰有理由相信,周迎梅一定注意到了陈杰、李文化发现土墙上黑点这个细节,陈杰是故意这么做的,如果土墙上的黑点确实是芮和平身上的血喷射所致的话,那么,周迎梅不可能对这个细节无动于衷,陈杰让李文化故意留下八个黑点,就是要让周迎梅去处理,当周迎梅看到留在土墙上八个黑点的时候,当周迎梅回忆起去年十二月二十五号夜里发生在豆腐坊里面那一幕的时候——陈杰已经确定豆腐坊是第一现场,周迎梅就不会漠视留在土墙上的八个黑点了。
同志们突然出现在周庄,已经引起了乡亲们极大的关注,当同志们从村子里面走过去的时候,院门口,大树下,墙角处,菜园边,大路旁,三三两两的老人,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目送着大家从眼前走过。
当大家走到竹林(就是周迎梅家东边那片竹林)东边一条路上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远远地跟在大家的后边。现在正是农忙季节,村子有老人和孩子应属正常,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村子里面游荡,就不正常了。
陈杰用手拽了拽欧阳平的衣袖,然后朝身后看了看。
当陈杰和欧阳平停下脚步回头看的时候,此人也停住了脚步,当两个人继续前行的时候,此人又跟了上来。
欧阳平注意到,此人的头有点歪,走路的时候,身体有点倾斜,手脚好像不同步。
欧阳平故意放慢了脚步,但向前走了十几米,再回头看的时候,此人突然不见了。欧阳平和陈杰凝视了一下竹林深处,也没有此人的身影——此人的动作好块啊!
陈杰记住了此人的模样——主要是外形特征。
一行人走到社房的时候,豆腐坊的门还开着,这说明周迎梅还在里面忙碌着。
陈杰和欧阳平等人走进豆腐坊的时候,周迎梅正在往一个水缸里面倾倒洗好的黄豆。
水缸的位置在大石磨的旁边。
达方圆和其他人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陈杰走到小石磨跟前——此时,达方圆等人已经挡住了周迎梅的视线。
土墙上八个黑点已经不复存在了。
陈杰和李文化离开以后,周迎梅已经将八个黑点处理掉了。周迎梅果然上当了——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杰和李文化的收获不小啊!
大家在豆腐坊里面转了几分钟以后就离开了。因为周队长来喊大家了,他已经吩咐老伴为同志们准备中饭了。
走进周队长家院门的时候,同志们已经闻到了咸肉的香味——香味是从厨房里面飘出来的。
周队长的老伴正在厨房里面忙碌着,周队长将大家领进堂屋坐下。
周队长已经泡好了茶——大桌上放着七杯茶。
陈杰的屁股刚落在板凳上就向周队长打听歪脖子男人的情况。
"他叫周迎美,是周迎梅的堂兄。"周队长道,"他怎么啦?"周队长道。
"我们进村以后,他一直远远地跟在我们的后面,之后,又突然不见了。"
"这不奇怪,只要有生人到村子里面来,他就是这个样子。"
"他身体是不是有问题啊?"
"他不但身体有问题,他的脑子也有点问题。他从来不下地干活,生产队养着他。"
"我们看他穿的不错嘛?"
"周迎美二十一岁的时候,肋骨被手扶拖拉机的把手打断了几根,倒在地上的时候,脑袋撞到石头上,之后就丧丧失了劳动能力,脑子是好一阵,歹一阵,清醒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糊涂的时候,分不清东南西北和兄弟姐妹。他是一个哑巴。但他会写字。"
"他读过书?"
"他是周老三家唯一的独子,父母不想亏了他,就让他读书——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他虽然是一个哑巴,但脑袋瓜子非常聪明,不管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出事前,他在生产队当记工员,他还会开手扶拖拉机。"
十一点钟左右,陈杰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李文化打来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遗憾的是,化验结果和"7.5"沉尸案的当事人的血型对不上号。
大家都听到了陈杰和李文化通话的内容,和陈杰一样,大家的脸色突然阴沉、凝重起来。
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来看,芮和平很可能就是"7.5"沉尸案的当事人。可一个化验结果就把同志们所有的分析和推断全部推翻了。芮和平失踪案难道是另外一起案子?
化验结果已经非常明确地说明了这一点。
郭老另有想法:"老陈,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什么可能?"
"仅仅是可能。"郭老眉头紧蹙。
"郭老,您快說。我们很想听听。"达方圆道。
"墙上的血迹也有可能是凶手身上的。芮和平突然遭遇到毒手,挣扎、反抗是难免的,所以,现在——至少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还不能说芮和平的失踪案和"7.5"沉尸案毫无关系。退一步讲,即使芮和平的死和"7.5"沉尸案毫无瓜葛,也值得我们查一查,这个案子同样具有挑战性。陈杰,你们不要泄气,从什么地方断了,我们就在什么地方接上。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只要有案子,我们就得查。"
"这件事情真是太巧了,模拟画像是绝不会有错的,常贵太长得很像死者,可常贵太还活着,芮和平长得也像死者,可芮和平好像和死者不是一档子事情。如果不是我自己亲历的话,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陈杰还有点不甘心——他还没有从失望的情绪里面走出来。
欧阳平把郭老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周队长。请您老人家好好回忆一下,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五号以后,周迎梅和杨振宇有没有受过什么伤?"
"经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不是去年年底,就是今年年头,具体是哪一天,我记不得了,那天,我在去孝陵镇的路上见到杨书记的时候,见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棉帽——就是解放军戴的那种棉帽,帽檐是放下来的,我当时就感到很奇怪,杨书记的脑袋上没有几根毛,他那个亮闪闪的脑袋,我从来没见他戴过帽子,我仔细一看,他的额头上露出一点纱布来,我就问他,头上怎么缠住纱布,他说是自己喝多了酒,走夜路的时候,摔了一跤,结果把脑门磕破了。二十几天以后,我在大队部开会的时候,杨书记头上的帽子已经拿掉了,但额头上多了一块明显的疤痕。"
"豆腐坊土墙上的血迹呈喷射状,额头上的血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喷射到墙上呢?"陈杰提出了疑问。
"在适当的时候,把杨书记抓起来,只要对他的血样进行DMA鉴定,两相比对,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对,如果结果证明豆腐坊土墙上的血迹确实是杨书记的。那么,他和芮和平的失踪案就有脱不了的干系。
中午,周队长的老伴为同志们煮了白米饭,煨了一大块用老卤腌制的咸肉,红烧了两条翘嘴白,辣椒烹米虾,西红柿炒鸡蛋,蒸了一条咸鱼,还炖了一沙钵鲫鱼汤,虾子是周队长昨天晚上在孝陵河钓的,翘嘴白和鲫鱼是周队长的大儿子今天凌晨在孝陵河刚打上来的。
周队长还让儿子拿出了自己家酿制的葡萄酒,因为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同志们没有喝,周队长也没有特别勉强,说等晚上得空了再好好喝。
吃饭的时候,周队长的老伴还把周队长批评了一顿,她批评周队长不该把同志们支到儿子的房子里面去住,更不该让同志们单独开伙,同志们是来办案子子的,儿子的房子在村子的最西头,远离村子,应该让同志们住在家里才合适,吃饭啊,喝点汤汤水水的,也方便一些,最重要的是,同志们是为芮和平来的,和平是什么人啊!是一个老实厚道人,他当生产队会计的时候,不占生产队一分钱;账目做的是一清二楚;承包豆腐坊以后,乡亲们没少白吃他家的豆腐,最让人——"老人说不下去了,陈杰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芮和平视三个孩子为己出,把天大的委屈藏在自己的心里。
停顿片刻之后,老人接着道,但她换了一个话题:"你也经常说,那和平是一个好后生,自从他到深圳去打工以后,你整天失魂落魄,夜里面睡觉,你还经常半夜惊醒,醒来后就唉声叹气,现在,有人为和平出头,一定要找到和平,这不是咱们周庄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老太婆,你不要再说了,就照你的意思办,陈同志,你们就住在这里,就让我老伴照顾你们,你们也不要见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和平的事情就拜托大家了。"
听了周队长夫妻俩的对话,同志们很感动,就冲老两口和周庄人对芮和平的这份牵挂,同志们也应该把这个案子查他个水落石出。
当天晚上,周队长夫妻俩把大儿子一家四口赶到新房子去住,同志们就住进了老大的屋子里面去了。
下午,赛所长派人送来了一口袋大米,一口袋富强粉,一桶花生油和一长条猪肉。
周队长的老伴虽然收下了东西,但还是有点埋怨同志们太见外,她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账是不能算的太清楚的。
四点钟左右,陈杰看着周小桃背着书包和另外一个同村的女同学从周队长家的院门口走了过去,在路过院门口的时候,扭头朝院子里面瞥了一眼,她还和陈杰对视了片刻。
周小桃一定是向老师请了假提前回了的家。这时候,周迎梅花正在豆腐坊里面忙着呢。
陈杰走出院门远远地跟了上去,看到另外一个女孩子走进一家院门,陈杰追上了周小桃。
周小桃朝周队长家院门里面看就是有话要对陈杰说。
周小桃走到第三排和第四排人家之间的玉米地中间的小路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陈杰。
周小桃和陈杰想到一起来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领着陈杰去了院子后面的树林——周小桃的爷爷奶奶昨天晚上烧纸钱的地方,老两口已经在那里少了好几回纸钱了,陈杰以为,老两口如果还烧纸的话,肯定还会在这个地方。只要他们烧纸钱,就一定会祷告什么,如果陈杰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老两口一定是在给芮和平烧纸钱,他们也一定会和芮和平说点什么。
周小桃将陈杰领到自己家院门东北方向——距离院墙两三百米左右——树林和玉米地相接的地方,在两棵玉米杆之间,有一摊纸灰,在一摊纸灰的旁边还有几摊老灰。那是老两口过去烧纸留下的痕迹。
陈杰记住了纸灰附近一棵桑树的形状,天黑以后,就不一定能找到这里了;在灰堆北边七八米的地方还有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的电线行走的方向是社房。
周小桃还告诉陈杰,爷爷奶奶烧纸钱的时间在晚上九点钟左右。
之后,周小桃回家,陈杰回周队长家。分手时,周小桃跟陈杰说,只要她找到东西,就立马到周队长家去找陈杰。到周队长家去,她会敲后院门。所以让陈杰听着点敲门声。
五点钟左右,后院门响了,陈杰走出堂屋,直奔后院门,打开后院门一看,敲院门的原来是周小桃。她的额头上全是汗,她的手上攥着一个东西,东西上坠着一根细绳子。
"叔叔,这就是我爹的玉佩。身份证,我没有找到。"
"小桃,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