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正巧此时,一个孩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别拦着我,那儿热闹,我要过去瞧瞧。”
听着像是淑慎的声音,秦悦心底一柔。
果然,片刻之后,淑慎便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淑慎一眼便看见了秦悦,一脸惊奇地跑了过来,站在秦悦面前,愣愣地看着面前温和而笑的年轻女子。
秦悦也在看她。见她身量拔高了不少,神色变得柔软了许多。
她原想着等启涵清醒过来,便让他再施一回隐术,将这孩子的记忆改回来。现在看她在此锦衣玉食,虽沾了俗世烟火,但也远离了修真界的纷争,竟也觉得十分合宜。
淑慎打量了她好半天,许久之后才敢伸手碰一碰她的衣角,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竟是真的……”
说罢兴冲冲地跑到张家夫妇面前,小手指着秦悦,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女公子我曾见过的。”
张夫人笑了,道:“又胡说。你何曾见过她?”
“在梦里见过。”淑慎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渐渐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她还带着我一起在苍穹九天上飞呢!”
张夫人只当她是孩童稚语罢了,不曾当真。倒是秦悦感慨不已:这孩子已被启涵施了隐术,本该忘却她这个人,没想到还对她留有几分印象。
因为这件事,秦悦最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不过淑慎父母仍旧不信她的学识,所以只让她陪着淑慎一道顽罢了。另请了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学究来给淑慎教书。
秦悦心里很是遗憾。
但她在张府住了几日之后,发现这户人家在吃食上非常讲究,渐渐地心中那点不满也褪去了。修仙诸事尽数抛之于脑后,每天乐此不疲的事竟是和翡翠一起候着饭点……幸而那些敬仰她的晚辈不知晓这位“徒手斗妖修”的道君竟是这副性情,不然定会大跌眼镜,失望透顶。
秦悦性子和善,嘴角又常带笑意,看上去很是亲切,因而一府的男丁女眷都同她相处融洽。唯有一人时不时挑她的错处,那便是淑慎的教导先生,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学究。
这位老学究姓方,字志同,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个古板的人。他觉得秦悦不学无术,分明是来张府混吃混喝的,所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秦悦现在的确是在混吃混喝……
方志同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满腹经纶的人。他教导淑慎的都是传统读书人的观点,诸如“忠孝仁义礼智信”等等。秦悦有时也会跟着听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去拿案上的糕点吃。淑慎本是孩童心性,从来是坐不住的,见她兴致盎然地吃起了点心,自然也不肯专心学习了。方志同从不责罚淑慎,只会长篇大论地教训秦悦。
秦悦自不会跟一个俗世凡人计较。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边吃着各式茶点,一边笑眯眯地听完了方志同的训斥。方志同见了她不痛不痒的模样,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
这般逍遥的日子过了五六年,展眼淑慎已十多岁了。
这几年来,秦悦过得快活惬意,夜夜好眠,顿顿美餐。就连翡翠也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虽然丹田里有寒元灵冰这样的灵宝,但它也没拿出来修炼过几次。
方志同渐渐地开始谈论一些大道理。这天他来的时候,秦悦正在剥葡萄吃,就听他说了一句:“古人曰,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所谓家国天下也……”
后面他说了什么秦悦没仔细听,只觉得“家国天下”四字颇为耳熟。细细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当年小元婴说过的一句话:“观道,观气,观山水;绘天,绘地,绘家国。此山河社稷图之要义也。”
秦悦顿感恰逢其会,搁下了手上的葡萄,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方志同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见秦悦也听得认真,心中不免得意——他在张家教书多年,今日终于感化了这个胸无点墨的女子!
旁边的淑慎听后一脸不解:“历来保家卫国,都是男子的事,先生讲这些与我作甚?”
“非也,非也。”方志同一面抚须,一面摇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虽是稚龄女子,亦须修身养性,虔意正心,如此方可齐家。家齐之日,方可治国。”
其实这个观点秦悦也很赞同。
淑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是日夜深人静之时,秦悦把画卷唤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番。
她觉得山河社稷四字,一谓山河,二谓社稷。前者便是世间山水,后者自为天地家国。
淡淡的月光从窗楹流泻进来,月华疏朗,铺在一纸画卷上。秦悦心有所感,拿出生妙笔,给画卷补了几笔。整幅画纸灵光忽现,但随后又慢慢地消失了。
次日去瞧淑慎的时候,发现她屋内正坐着一位面生的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正在教淑慎绣花。秦悦淡淡地看了一眼,不甚感兴趣,便自去寻点心吃了。
淑慎对她这一举动早已习惯,奈何那妇人对此尚一无所知,见秦悦如此行止,立马沉下了脸色,呵斥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头,在主人家翻箱倒柜寻吃食!成何体统!”
那时翡翠正在待在她怀里,闻言颇为不满,探出了脑袋瞪着那妇人。秦悦笑了笑,把它的脑袋按了回去,回首望着那妇人。
那妇人名唤柳翠,被秦悦这般随意一望,竟觉得自己被她的眸光所慑,一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又觉得秦悦相貌不俗,不似凡尘中人,心中的嫉妒倒多过惊奇。
这时淑慎开口道:“这是我家一位婶婶,过来小住几日,顺便教我女红和琴艺。”
秦悦点了点头,又转身继续翻找茶点了。近日正是腊月天气,天寒地冻,常备的糕点都放在了暖炉旁,倒依旧软糯滑腻,不曾变得硬邦邦地难以入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