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到不了湖对岸,就只能隔着远远一段距离望上几眼。只能隐约看见湖畔的竹林里坐着一个绯衣的女子,面前摆着一把琴。秦悦的目力好,把那琴看得真切,竟然觉得有几分难言的熟悉感。再看那抚琴之人,只能看清她扣弦的纤纤素手和衣袖上的祥云,而看不清她的模样。
秦悦觉得奇怪。没道理把一切都看到了,却看不到别人长什么样啊。她又待了许久,觉得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遂十分遗憾地走回了洞府。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她还在想这件事。墨宣恰好来拜访她,提着一个乾坤袋,道:“这里头全是高阶的丹方,和你交换一个阵法如何?”
“师兄精通炼丹,怎么不直接拿丹药来换?”
“你自己不是也会炼丹吗?”墨宣挑了挑眉,“若你炼成了,记得给我留一两颗。”
“我会炼丹,你从何知晓?”自己获得了一个纯火灵根、炼丹小成之事,还没有告诉过别人。
“你墨宁炼丹造诣极高,门中上下,谁人不知?”
“世上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悦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墨宣把乾坤袋递过来:“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能不能换你一个阵法。”
“我的阵法,也没能达到什么高度。”秦悦想起昨晚疑似阵法的那片湖,极为苦恼地说道。
“你赠给大师兄的阵法不是极好?”墨宣笑道,“我又不会白拿你的,我是用丹药和你换的。”
“师兄,你昨夜有没有听见一段琴声?”
“没有。宗门之内,谁会在夜里奏琴?”
“我昨夜,遇见了一件奇事。”秦悦觉得找个人说说比较好,“我莫名听见了一段琴声,循声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后来呢?如何了?”
“那有一片小湖,我怀疑那是个阵法,反正我没能越过那片湖。”秦悦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但我看到了对岸的景色,和那个抚琴之人。说来奇怪得很,那人的衣服上的纹路我都能看清,偏偏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莫不是遇上什么隐世的高人了。”墨宣随口回了一句。
“这又不是俗世,哪来什么隐世高人。”
“我说的高人,又不是俗世中的隐士。”墨宣有心开个玩笑,故意压低了声音,“那是传说中的仙人。”
秦悦信以为真:“此话怎讲?”
墨宣看她这么相信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胡编乱扯了。但他唯恐自己的形象受损,遂搜肠刮肚想出了一段记载:“我曾看过一本古籍,里面写仙人临凡之时,会掩去自己的容貌,不让凡人看清自己的模样。”
秦悦果然换上了崇拜的脸色:“师兄真是博览群书。如此倒也能说通。”
秦悦遂不再纠结那片不可破解的小湖。毕竟那是仙家手笔,她应对不了,正常。
几天后,秦悦闲而不思修炼,去拜访师尊凌玄道君。
秦昌十分满意地看着她:“你去了一趟南域,修为倒稳固了不少。”
思及这段经历,秦悦也觉得感慨:“仿佛昨日还在南域,今天就回了宗门。”
“你现在是结丹后期,可曾想过何时结婴?”
“未曾。”秦悦摇摇头,“说来,能不能走到元婴期这一步,我自己都不知道。”
“如此。”秦昌给出了建议,“你道心不稳,现在别急着进阶,多出去历练几番才好。”
秦悦很久以前就怀疑过自己的道心,闻言微微愣了愣,问道:“我如何道心不稳了?”
“天下修仙之人,莫不渴求自己早日结成元婴。你却没有这么执着的向道之心。”秦昌解释道,“和你这么说,你也不见得能有所领悟。你还是外出觅一觅机缘吧。”
“那如何才能算道心稳固呢?”
“等你有朝一日,确信自己能结婴,能化神,甚至能走上仙渡期,你心心念念的全是登仙大道的时候,你就算道心稳固了。”
秦悦一边思索,一边走回洞府。路上又遇见了墨宣,后者看着她走来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师妹刚从师尊那儿回来?”
“正是。”秦悦打量了几眼墨宣,“师兄向来消息灵通,可知晓最近哪儿有合适的历练之所?”
“师妹才从南域回来,又想着出去走了?”
“我倒是想待在山门里,日日闲看花开树静。但师尊说我道心不稳,嘱我外出寻觅机缘。”秦悦一脸苦恼,“哪里的宝地有机缘,还望师兄告知。”
墨宣摆摆手:“上次我让你去沧镜,后来被大师兄训斥了一顿。这次你想要去什么地方就自己去,千万别再牵连我了。”
“大师兄为何要训斥你?”秦悦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沧镜危险至极,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的。大师兄担心你出事,特地把我找去骂了一顿,说我‘一无同门情分,二无看护德义’。”墨宣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的场景,把当时墨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劳驾师兄平白担此罪责了。”秦悦颇没诚意地回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都孤身去南域走了一遭,还怕再入旁的险境?师兄有什么消息,尽管告诉我。”
墨宣沉吟。秦悦又添了一句:“我一定不告诉大师兄。”
墨宣笑了一声:“再过几个月,门中有些弟子要结伴外出,你届时跟着一同去就行了。据说去的是无际山,还是有几分危险的。你凡事小心,记得要与旁人相互照应。”
秦悦点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洞府后,秦悦去看了看那只狐狸蛋。对着它说自己已经回来了,但很快又要走了。说完觉得这个未孵化的生命不见得能听懂,因而自己此举流露出了一股傻气。
不过,秦悦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与折夭待在一起的日子。要是没有他,自己就不可能识仙文,览古神书。想着想着,秦悦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她心念一动,一架古琴从玉镯子里飞了出来。
这琴,和她那天晚上隔湖而望的那把琴,一模一样。是她当年在绛衣仙府里找到的。
折夭曾说,这把琴叫做浮生,是绛衣古神生前最喜爱的琴。
浮生,浮生。秦悦抚过琴弦,清醒而茫然。那段琴音几乎让自己看尽了“浮生”,原来如此。可是古神早就身陨,她那夜看见的是幻象还是实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