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良从审讯室走出来，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刚刚审讯的犯人是黑石，原本这些普通的犯人都是不需要他一个副局长亲自审问的，可是这个黑石是袭击苏颖乐和祁洛轩的杀手，再加上他特别的狡猾，这就让黑石这个犯人的身份，看起来更加特殊了一些。

　　苏航天对自己有恩，所以只要跟苏颖乐相关的案件，李忠良都会亲自审问。

　　就在刚才，自己审问的过程中，这个黑石差点咬舌自尽。要不是李忠良及时把他打晕，估计现在他已经没命了。

　　作为一个审讯官员，如果犯人还没有说出事情的实情就自杀身亡，那么这个审讯员也太失败了。

　　李忠良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水，深呼吸几下，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他要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他的手下把黑石弄醒了，他还要继续审问。

　　十几分钟后，就有一个小警官从外面跑进来，告诉他黑石已经醒了。李忠良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来到审讯室后，李忠良看见黑石的模样特别狼狈，比之前接受自己审问的时候不知道还要狼狈多少。

　　他的头发特别蓬乱，看起来像是鸡窝。他的眼圈泛黑，看来这几天没少被人折磨。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李忠良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那些小警官刚才用了什么方法让他醒过来了。

　　“黑石，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你知道的，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李忠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说道。周围有个小警察特别狗腿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边。李忠良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黑石说道，“你口渴吗？口渴的话，我可以把这杯茶让给你喝。”

　　黑石呸了一声，十分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用一种老子才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眼神看向李忠良。

　　李忠良轻轻笑了一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味道还不错’，然后将茶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谢谢副局夸奖！”刚才给李忠良倒茶的小警察乐呵呵地说道。

　　李忠良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看向黑石，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了几下，对他问道：“黑石，说说你心里的想法吧，就算你不会告诉我，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至少你也要告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他是谁吧？我在成为副局以前，审问过的犯人没有一百也就八十，在我审问的那些犯人里面，好像没有哪个犯人像你一样嘴硬，甚至有的犯人我还没有开始审问，他就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有些事情，不是你隐瞒就能解决问题的。你不说，我们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说，可是在你说出事情的真实情况之前，你会受到的苦，只有你自己能够体会。”李忠良说道，“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我都审问过多少犯人了？在审问犯人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哪些事情我会不知道？你脸上稍微有一个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表情，我都能猜到你此刻正在想什么。”

　　“而且，死亡是什么用的。”李忠良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要杀就杀，别这么多废话！”黑石怒气冲冲地说道，好像李忠良不杀了他，是一种罪过。

　　黑石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小警察的鞭子。其中一个个子最矮但抽的最狠的小警察指着黑石的脑袋呵斥道：“你他妈怎么跟我们副局说话呢？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还真以为我们舍不得杀你啊？我告诉你，我们副局枪毙的人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李忠良摆摆手，让那个呵斥犯人的小警察停住。他倒并没有因为黑石的态度不好而露出生气的面容。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守住一个秘密，即使选择死亡也不肯说出呢？”李忠良若有所思地说道。他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的黑石，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抽烂了，露出鲜血淋淋的血肉。

　　李忠良内心惊了一下，摆摆手对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小警察说道：“你们几个下次下手轻点儿！这里是派出所，又不是黑社会，你们这样虐待犯人，要是被上级知道了，又要把你们骂的狗血淋头了。”

　　几个小警察急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在他们眼里，他们的上级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他们不肯不从。

　　下次我们出手一定会比现在狠上十倍！几个小警察暗自在心里想道。

　　李忠良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的陶瓷杯子，他想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黑石，微笑着对他说道：“你背后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上家，他的手上一定握着一个和你有关的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不过能让你拼死保护的，应该不会是物体，那么就是人了。”

　　“为什么不会是物体？”这时候就有人问了。

　　那是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小警察，李忠良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陶瓷杯子放在桌上，看着黑石说道：“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他还要一个物体干嘛？人死了，物体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老大说的对！”李忠良的话音刚落，站在角落里的小警察就像是受到了点化似的不住点头称赞。

　　李忠良没有搭理他，继续看着黑石说道：“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或者说那些人会是谁呢？”

　　李忠良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黑石刚入狱的时候，李忠良派人调查过他的背景，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亲人，或者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送进了杀手学院进行培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而且他也联系不上他们。

　　所以，李忠良看到的那份资料上，黑石的父母那一栏是个空白。

　　黑石作为杀手，这二十几年来一共接过十四个任务，其中有十三次任务成功，这也就意味着他以前至少杀死过十三个人。在他杀害那些目标人物的时候，也有可能殃及一些根本不在目标之内的人，所以他杀死的人数要远远超过十三个。

　　唯一一次没有成功，就是最近一次。不过他也差一点就要成功，听说是苏颖乐家的煤气泄露了，他和祁洛轩两人都中了煤气毒，所以这才失手。

　　在李忠良看到的那份资料中，和黑石有关的人物，除了他的两位未知父母，就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

　　她也是一个杀手。据说是跟黑石一所学院毕业的，两个人来往非常密切。所以，李忠良推测，黑石之所以死也不会说出自己的上家是谁，第一个可能的原因是，他的上家手里掌握着他父母的生命；第二个可能的原因是，他的上家手里掌握着那个女人的秘密。

　　而这两个可能性中，李忠良认为最有可能性的原因就是那个女人。毕竟黑石的亲生父母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且他们之间不一定会有感情，那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她很有可能是黑石的初恋，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如果上家的手里掌握着这个女人的性命，或者是可以控制这个女人性命的秘密，黑石就有可能做出宁愿死也不会出卖上家的这种事情来。

　　“那个女人……”李忠良手里把玩着白色的陶瓷杯子，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看向黑石，漆黑瞳孔里闪耀着明亮的光彩，“你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

　　“这不关你的事！”黑石愤怒地吼道。想了想突然发觉有些不对，他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你在胡说什么？”黑石冲着李忠良大声吼道。

　　李忠良放下手中的陶瓷杯子，冷笑一声，站起身说道：“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忠良的不是很大的审讯室里来回转了几圈，黑石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忠良的身影，嘴巴咬得紧紧的，似乎是铁了心的不会告诉李忠良自己的事情。

　　李忠良走到黑石的跟前停下来，站定后对他笑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会自己慢慢插出来的。当然，我着手调查的第一步，就是那个让你紧张的脸色大变的女人。呵呵。”

　　李忠良说完，轻轻笑了几声，朝着审讯室的门口走去。

　　“你回来！”黑石在身后大叫道。

　　李忠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怎么？你想好要告诉我了？”

　　“我不管你知道什么，但是我警告你，不要调查那个女人。”黑石目光尖锐地说道。

　　李忠良忍不住笑了，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要警告我？你凭什么警告我？你有什么资格警告我？”

　　“就凭我的嘴里有你想要的秘密！”黑石目光坚定地说道。

　　李忠良收起了玩世不恭地态度，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将黑石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然后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说道：“我记得我也说过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知道，并不一定只有你的嘴巴可以说出来。”

　　“但是你需要消耗时间！”黑石不以为然地吼道，“时间是消耗不起的。我只是这些杀手其中的一个，事情一旦败露，我的上家可能还会派其他更加厉害的杀手。所以，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忠良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在琢磨，这个女人对黑石到底多么重要啊，他竟然会为了救她一命，以自己口中的秘密作为交换。

　　难道……自己刚才猜错了？

　　李忠良的大脑飞速运转，黑石口中的那个女人对于他来说很重要这是真的，但是从黑石的态度上来看，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上家手里的棋子，要不然就算黑石把他的上家给供出来，以保全女人的性命，他的上家也会把女人出卖了的。

　　李忠良点点头，看向黑石说道：“那你快点告诉我，你背后的大老板是谁？这样我就可以答应你，不去追究那个女人的事情。”

　　黑石看着他，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李忠良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相信你。”黑石说道。

　　李忠良倒。他说他不相信自己？自己可是警察，世界上还有人会不相信警察？

　　答案是：还真有！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李忠良问。

　　黑石想了下，说道：“契约。你要跟我签订一个契约。”

　　“好！”李忠良点头，然后站起来对身旁的小警察说道，“你们去拿几张纸过来，让这哥们亲自写下自己的条件。”

　　“是！”一旁的小警察点点头，匆忙跑了出去。

　　黑石抬起头看着他，黑着脸纠正道：“不是我写，是你写！”

　　“我？”李忠良指了指自己，心说契约不是应该由提出条件的甲方来写吗？自己只是答应条件的乙方，为什么要由自己写？

　　“是的。”黑石点了点头，抬眼看着他，“你只要在纸上写下你对我保障的话就好了。就写，今日黑石将他口中知道的关于上家的秘密告诉我，我保证不再调查黑石的女人。后面写上日期。不过很抱歉，那个女人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相信你如果调查也一定能知道。”

　　李忠良点点头，很容易就接受了黑石的条件。

　　刚才跑出去的小警察很快就将纸笔拿了过来，李忠良按照黑石的要求在上面写上了这句话，正要在上面按手印，就被黑石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李警官，我还有一事想求。”黑石说道。

　　“你说！”李忠良看向他。

　　“我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在我女人被杀害之前将他逮捕归案。我的女人在他的手里，他威胁过我，如果事情暴露我将他的秘密说了出去，他就弄死我的女人。所以我才宁死也不愿意告诉你我的上家是谁。”黑石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恶毒的上家啊！”李忠良忿忿不平地说道。他看向黑石，目光坚定，“你放心吧，就算你现在告诉我，我也会假装你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的样子，然后秘密将犯人逮捕归案。”

　　“把这句话写在纸上。”黑石使劲儿抓着李忠良的手腕说道。

　　李忠良点点头，然后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写在了之前那句话的后面。

　　黑石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蹲在地上说道：“我的女人，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不是坏人。虽然她也是杀手学院毕业的，但是她真的几乎从来都没有接过任务……”

　　“什么叫几乎从来都没有？她到底接过还是没有接过？”李忠良打断了他的话。

　　黑石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他接过一次，不过那不是正规的接任务，那只是一场考核，我也不知道那在你们这里算不算。”

　　“什么考核？”李忠良继续问。

　　黑石抬起眼睛看了看放在李忠良刚才待过的那张桌子上茶水，咽了口唾沫，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忠良说道：“可以给我一口水喝吗？”

　　李忠良点点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小警察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小警察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拿水了。

　　黑石把那杯水一气喝完之后，抹了抹嘴巴，继续说道：“就是学院里布置的任务，每个杀手毕业的时候都必须去完成一个老师布置的任务。不过，并不是要我们真的去杀人，而是去森林里杀一些比人还要凶猛的动物。我的女人，她曾经杀过一条鸡冠蛇，好像现在这种蛇还属于国家保护动物呢，也不知道杀这种东西算不算犯法？”

　　“然后呢？她没有杀过人？她为什么不接任务？你们杀手不就是靠杀人赚钱的吗？”李忠良继续追问。

　　黑石长长地缓了一口气，看向李忠良说道：“她的心太软了，根本就不适合当杀手。所以后来她改邪归正，去武馆当武术老师了。”

　　李忠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捏住了黑石的下巴，眼神凛冽地说道：“你撒谎！”

　　“我没有！”黑石据理力争。

　　“你刚才就是在撒谎！”李忠良喝道，“你的女人也是杀手学院毕业的，而且还是武馆的老师，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挟持，并且用来威胁你呢？她为什么不反抗？”

　　“你放开我！放开我就告诉你！”黑石的下巴被捏的生疼，眼泪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李忠良狠狠地甩开他，依旧用凛冽的眼神看向他。

　　黑石咳嗽了几下，然后对着李忠良骂道：“你他妈刚才差点把老子捏死！”

　　“快说！”李忠良不耐烦地说道。

　　黑石又咳嗽了几下，然后对李忠良讲道：“我的女人，她虽然是武馆的老师，但是几年前她出了一次意外，她的膝盖受了严重的伤害，已经不能习武了。”

　　李忠良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他，黑石无所谓地挠了挠头：“我知道你有可能会不信，但是如果你注意过这几年的新闻的话，你一定知道，在两年前有个武馆的老师出了一场车祸吧？那次车祸的主人公就是她。要不是因为她有武术基础的话，她的命早就没了。”

　　这种事情李忠良倒是没有留意过，他平常也不怎么爱看报纸，不过黑石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上过报纸，那么就一定是真的。这种有考据的东西是不能骗人的。否则，日后自己查出来，黑石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情么？”黑石拉着李忠良的胳膊说道。

　　周围的几个小警察有些怒了，他们审讯过这么多的病人，还没有哪个病人敢这样拉扯他们的副局大人呢。其中一个小警察抬起鞭子就要抽黑石，被李忠良制止了。

　　那个小警察气急败坏地看着黑石，也只能放下手中的鞭子。

　　黑石不服气地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哟，你看起来还挺不服气的啊？瞪什么瞪，没听见你老大说让你停下啊！你敢不听你老大的话？还真是目无上司啊！”

　　小警察被黑石的话气坏了，原本就瞪得很大的眼睛变得更大了，就像是铜铃，再瞪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黑石原本还想说些调侃的话，但是被李忠良制止了。

　　“黑石，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李忠良说道。

　　黑石对李忠良的态度颇为满意，笑呵呵地看着刚才举起皮鞭要打自己的小警察笑了笑，说道：“李副局都说让我不要跟某些人一般见识了，那我今天就卖他个面子，不跟某些人计较。”

　　说完，就扭过头来看向李忠良说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能不能不要因为我女人打死了一条鸡冠蛇就给她定罪？而且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把她抓来定罪也没啥意思。”

　　李忠良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继续！”

　　黑石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李副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继续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笨蛋，我们李副局说让你继续的意思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很无聊！他才不会关心那个野鸡脖子的事情呢！”旁边一个小警察忿忿不平地说道。

　　黑石点了点头，笑着继续说道：“李副局，你在上面按手印吧。按了手印之后，我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李忠良挑了下眉毛，看向他问道：“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事情吗？”

　　黑石摇摇头：“暂时就想到这些，要不你在下面加上一句话，就说暂时只有这些，以后如果想到新的内容可以随意添加？”

　　啪！

　　黑石的话刚说完，脑袋就被人打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叫骂声：“添加你个头！要是以后你让我们副局大人不杀你，他也要答应啊？”

　　黑石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忠良在上面按下手印，拿过去给黑石看了看，然后说道：“现在你该满意了吧？可以告诉我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