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臻走近扶着那银杏树干,忽想起她说的“春天出去玩,最好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太早了花还没有开,太晚了就只好看地上的花瓣了”,叹息一声,竟有点嫉妒,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可真是快活,那样地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朕都不曾有。想来朕已经很久未出过宫了,都忘了宫外的春天是什么样?这御花园里的景色,美则美矣,终究太过刻意雕凿……又想到她那些哥哥,若自己有这样的妹妹,怕也会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吧?
自从三番五次被韦臻抓住,青岚也不敢无事就和莫愁说笑,这天晚上,青岚正在灯下做些针线,莫愁仍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又要去对付那个讨厌的德妃,头大如斗……听打了初更,外面有人敲门,青岚打开一看,是韦臻找来给莫愁治伤的医女素贞。青岚忙把她让进来:“姐姐,这么晚了还有劳姐姐跑一趟。”
素贞神秘地笑笑:“皇上有旨,怎么敢不来呢?刚才皇上特地召我去,赐了这个。”从随身的医箱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雕花青瓷瓶,“让我来给莫愁妹妹上药。”走到床边,褪下莫愁的小衣,倒了些油状的药液,均匀地涂在莫愁臀部的伤处。
那药一涂上,就是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这会皇帝不在,莫愁全无顾忌地大呼小叫起来。“哎哟!姐姐,这是什么药啊?痛死我了!皇上怎么说的,是不是又想了什么花样整我?”
素贞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别乱叫乱动,难怪你要惹皇上生气,这可是最好的皇家灵药,旁人求还求不来呢,你还说是整你!”
莫愁仍是不服气地道:“我宁可再被他打一顿,也不要上这劳什子灵丹妙药。”
素贞笑道:“我看啊,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欠打。”一时上完了药,将药瓶留给青岚,“明天早上你再给她上一次。”
第二天早上青岚依言又给莫愁上药。说来也奇怪,莫愁一觉睡醒,不但痛楚全消,那些青紫的痕迹也大都褪去了,才知道素贞不是骗她,确实是好药。莫愁拿过那药瓶子来玩,又倒了一点放在手心里,好奇地闻了闻,调皮地对青岚笑笑:“这药的味道好奇怪,姐姐,皇上最近贴了我不少药钱吧?不知道会不会亏本?”
青岚笑道:“莫说药钱,就是太医院的太医怕也要多请几位了。知道皇上疼你,就别惹恼了他,大家下不了台。”
青岚已知今日德妃要来,一早就叫醒了莫愁,洗漱完毕,服侍她用过早膳,薄施了粉黛,盘了发髻,绾上一只普通的碧玉簪,扶她在床上坐好。莫愁虽然只穿着一件素衣,却清丽如出水芙蓉,面颊点染胭脂,略带点红晕,娇美无限。青岚看着她,竟然转不开眼睛,莫愁推了推她:“姐姐,我脸上有虫子么?”
青岚回过神来,倏地红了脸,暗想:“若她是天上的明月,这宫里成千上万的女子,虽然有很多也生得美丽,但和她一比,却都成了地上的萤火虫,”
听到外面通报:“皇上驾到!德妃娘娘到!”青岚忙带着知晴知雨和两名打杂的小太监迎到门口,将韦臻和德妃接进来。帝妃二人都穿了正式的朝服,德妃更是凤冠霞帔,头上一支赤金朝阳玉凤簪和一支点翠簮珠金步摇明晃晃灿人眼目。
莫愁见两人进来,在床上虚福了一福:“皇上安好!娘娘安好!奴婢腿脚不便,失礼之处请皇上、娘娘恕罪!”
韦臻见她行为端正,欣慰地点点头,对德妃道:“爱妃,前日她冲撞你,朕已狠狠地教训了她,如果她再敢有逾矩之处,朕一定严加惩戒,决不手软!”
德妃听皇上这样说,明为斥责莫愁,实则是警告自己不能再动她,心中不满皇上偏袒也只好称谢。
韦臻又对莫愁道:“你还不快给娘娘赔罪!”
莫愁便道:“前日奴婢失手伤了娘娘,好生过意不去,求娘娘看在奴婢年幼无知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奴婢这回!”
德妃听她语气虽然恭敬,赔罪的话却是不伦不类,但皇上既然给了台阶,自己总不能不下,忍口气道:“你既然是初来乍到的无心之过,本宫便不计较了。”
莫愁眼波流转,浅浅一笑:“谢谢娘娘!”那笑容明媚如初春阳光,整间屋子霎时都明亮起来,看得韦臻和德妃不由都愣了愣。
韦臻道:“爱妃,今日就有劳你好好教导她了。”又严厉地对莫愁道,“德妃娘娘的教导,你要认真遵循,若再顽劣胡闹,自己知道下场!”
莫愁瞪大眼睛反问:“什么下场?”
“呃,”韦臻不料她会反问,什么下场?韦臻迅速镇定一下,道:“你再顽皮,朕就让你再在床上躺个一年两年。”
好在这回莫愁没有再反驳,只是不以为然地悄悄吐了下舌头。
韦臻觉得差不多了,便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青岚另搬了一张椅子请德妃入坐,令知晴知雨奉上龙井香茗。德妃见皇上坐在一边监督自己,明摆着是不放心,心里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要好好显露才德,刚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清清嗓子,还未开口,莫愁却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德妃放下茶碗,沉下脸道:“你不愿听本宫讲么?”
莫愁接着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揉揉眼睛,歉然道:“回娘娘,奴婢今日一早就起来恭候娘娘,困得很,娘娘请继续讲,奴婢都听着呢!”
德妃忍了气,便开始讲宫中的等级制度,教育莫愁要谨守尊卑上下之分,刚讲了一半,发现莫愁歪在床头的软垫上,美目半睁半闭,竟是睡着了。德妃终于忍不了,霍地站起来:“莫愁!”莫愁半闭双眼,睫毛微颤,只哼了一声。德妃回头去看韦臻,韦臻脸上也挂不住了。青岚见状,忙上前摇摇莫愁。莫愁睁开眼,又打了个哈欠。“莫愁,你刚才在做什么?”韦臻一面问,一面轻拉了德妃一下,让她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