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学了,他也终于该去工作了。不过中午前他就赶回来,然后又和我夹缠不清,一直闹到晚上。
不过明天要正式上课,又是第一天,我......早早就睡。
殷亦桀,似乎从来都不会强人所难,至少对我是如此。
我要睡了,他......
不论我们刚才如何深吻,我睡前他一定是轻柔的亲下我额头,给我一种非常和暖的感觉,很催眠。
我们都在关注,定位跟踪的设置。昨天原本说出来试试,甚至跑远点儿试试,不过总有事儿耽搁了。而且他又很忙,我拦住了。
一路上歌声不断,但提神的“火火火火......”没有响,因为学校和我们家距离不到二十公里。
我想了想,再考虑到昨儿问布莱恩的结果。
我和殷亦桀说:“如果是正常上学和放学,我会按个地方,你只要看到蓝色或者绿色,就没事。”
殷亦桀握下我的手,点头道:“不要紧。知道你的动静,比较安心。”
我点头,默认。
他是有些替我担心,甚至都有些过了。
不过因为是真心,所以感觉还不错。
对于我在学校的安全,他似乎也做了安排,总之是有备无患。
车子像往常一样,停在教学楼前。
殷亦桀拿着我书包,黑眸闪亮,目送我离开。
学校里很安静。
前天的事情,除了苗苗没出现,别的,都安静的仿佛没发生那回事。
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究竟有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
不过稍微留心点儿就能发现,我的记忆没问题,而是其他地方有些变化。
相对的,这种安静就显得非常诡异,让我感觉到有点儿奇怪。
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而这不过是种掩饰的表象。
同学,女生不敢再议论我,或者得在确认被我发现之前就停下来,惊恐可见一斑。
偶尔似乎也有敬佩我的目光,更多的是重新审视和探究,或许他们都怀疑,我前天的那两招,是不是专门练过?
否则如何能达到那般熟练和运用自如的程度?
不管是与不是,只要我身边是安静的,就很好。
我喜欢这样,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冉桦没有刻意和我接近,也没有特别和我疏远,而是和以前一样,甚至他抽烟时的那种镜头也从不在同学面前显露。
这又让我怀疑,当时那件事情,到底让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或者付出多大代价才告诉我的?
还是那短暂的阴郁不过是意外,或者我做梦了?
不知道。眼睛能看到的,就是冉桦依旧和以前一样,脚下随时旋动舞步,热情洋溢的进出,成了春天最炫目的风景。
我从未想过,人,也可以在春天绽放,而且竟然这么美!
冉桦偶尔会穿鲜亮的衣服到教室,看着有点儿像舞蹈演员的职业装,又有点儿像运动服,让学校检查校风校纪的老师无法处决。
呵,好有趣。
不过原本很该亮的廖亮,却沉默了,好多。
但是几次做课间操的时候碰到我,都颇有深意的看我一眼,然后客气的点点头,走开。
呵......这年头,开始流行默剧。
她那个性子,竟然也参与其中,我,真的很费解。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廖亮不曾敌视我,也没有要刻意回避我的意思。
而只是简单的,像两个分手的男女朋友,做不回恋人,大概,就只剩下这点儿淡淡的礼貌了。
这样也很不错,我想。我要的,就是安安静静的,如果能客气一点,都可以算是意外收获。
唯一让我惦记的,就是她到底有什么深意,不是敌意,那,难道还能有善意?
我不敢奢望。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赵昀总会和我窃窃私语几句关于课业之类的安全话题。
那天他肯出手相帮,虽然我最终未能免过一战,但还是感激他的。
虽然我也知道,他是受冉桦的委托或者威胁,才费力的帮我,但也是好心嘛。
不过赵昀自己却不觉得,一点儿没有居功的意思。
偶尔还会觉得他没本事,关键时刻没能帮我一把。
大概有一周左右,这个世界很和谐。
殷亦桀早上总送我到学校,然后去工作。
中午依旧是老样子,饭店送饭,或者舒服接我去某个饭店吃现场。
晚上,偶尔殷亦桀接我,大多宋大学接我。
唯一不同的就是得时刻注意通报情况,因此我很快就和手机黏上。
只要离开学校和家,就得记着汇报。
就忘了一次,两分钟内殷亦桀电话就打过来,回到家,我还乖乖的给人家陪罪。
这种日子很幸福,所以我想,将来长大了一定要献身于努力构建和谐社会的伟大事业。
但事实上,我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好像原本的一潭春水上结了一层冰,我危险的行走在薄薄的冰面。如履薄冰,感觉真的很不好,心里总担心:
如果哪天冰雪融化,我就又会掉进冰冷的深渊。
这种感觉有点儿没来由,但很实在,我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摸到。
愈幸福愈害怕,这就是我的真实情感写照吧。
很快的,这周二,苗苗来了。
刑事拘留一周,原因:诬陷他人,聚众闹事。
苗苗都招认了,因此,就是有案底的人,进去过的人。
从今往后,她可能比我还惹人非议吧,如果遇事,可能比我更危险。
我终究不过是父母带来的影响,和她自己为之不同。
苗苗来到学校,就引起一阵轰动。呵,对于终日埋头学海的学生来说,有人用那么卑劣的手段陷害同学,又进去过,无疑在年初就奠定了荣登本年度十大新闻的坚实基础。
然而真正引人注目的,却又是苗苗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一大早殷亦桀送我到学校,一如往常。打开车门把书包递给我,我接过来,很习惯......
“妆可人,殷总......”
苗苗穿着一件深绿色毛衣,可怜兮兮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低着头,一副很小心很可怜很温顺的模样,想见我又怕怕。
她离得殷亦桀远一些,低声恭敬的说道,“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不起。”
我打量了她一下。
一周,大概还在家休息了两天,看上去,她瘦了好多,显得更加娇小;脸上手上都有些伤痕,淡淡的,但能看清楚。
进去过的人或者探过监的人可能都知道,或者也听说过,进派出所或者看守所,第一堂课,就是受训,或者叫拜码头、立规矩。
当然不是警察叔叔组织实施的,而是看守所里的旧人。
在别的地方从未体现的如此明显,只要进了铁门高墙,就要先立老大,从此后听他的话。
我父亲是那里的常客,他的朋友进出那里就像到某个咖啡厅喝茶一样经常。
因此我还知道,对付像苗苗这种女孩,应该还有一招,那就是:交朋友。
估计会有某个老大看中她,然后......
呃......真是不幸,我怎么总听闻这些恶事?
印象中似乎听母亲说过,女孩被一堆男人强bao,大概比不上被一堆女人非礼来的痛苦,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因此,有好多人进去过出来后就改了,因为,害怕里面那些狼......
我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会如此胡思乱想,但苗苗有些沧桑的神态告诉我,肯定发生了什么。
苗苗的样子确实变多了,从肤色到眉眼再到言行举止,无一不是如此。
再加上她在里面走上这一趟,我们略微相仿的经历可比一般同学丰富多了。
不过显然,苗苗经历磨难长大了。
我站在殷亦桀跟前大方的冷淡的打量她,苗苗则继续很可怜很小媳妇的给我们认错。
同学原本已经习惯我的到校方式也见惯了殷亦桀,但见到不久前激烈冲突的双方在第一时间如此激烈的正面对碰,还是停下匆忙的脚步聚拢过来,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将我们围在中间。
教学楼上各个窗户都挤满人头,等待好戏开锣。
我也看出来,有人准备唱戏了,曲目叫《苦情戏之负荆请罪——苗苗篇》。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诚心道歉,她的表情太假了,眼神闪烁,我无法相信她的诚意。
但我完全没有料到,她的目的,竟然是,借我们翻身。
好阴毒好厉害的女人!
要不是后来殷亦桀告诉我,我肯定会被她给欺瞒过去;以为她不过是在看守所被折腾怕了,因此曲意和我们修好,免得将来起诉她让她继续吃苦。
事实上,苗苗,摆出一副很诚恳的态度,装出一种很可怜的样子,站在我们面前,诚心致歉。
我们,我和殷亦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围的同学见状,只觉得苗苗毕竟是个小女孩,现在知错能改,很容易得到大家的原谅。
再则我又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现在又有殷亦桀宠护我,看着比苗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因此,善良的廉价的人心之天平,再次向她倾斜。
殷亦桀对于她伤害我,恨之甚深,放过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会儿要他如何笑脸相迎,做梦!
我呢,呵,看到苗苗装腔作势的样子,就反胃。
说实在的,她给我的感觉比廖亮傻乎乎的叫喊差多了。
所以,我只是冷冷的站在,看着,看她准备做什么。
虽然我身体上不曾受伤,但是我的心,却被狠狠捅了一刀,从此对人愈发失去信任。
对朋友失去正常交往的念头,那种我所向往的平淡的幸福让我无比的害怕。
此时的苗苗,装的多么明显,一看就是进去了还没长进不见棺材不掉泪死不悔改之典型。
我......心情复杂,不过强行忍受罢了。
“妆可人,对不起。我以后也不敢做你朋友,咱们就做同学吧。”苗苗两眼含露,泫然欲泣,请求我的宽恕。看样子,只差跪地磕头求饶了。
我冷冷的看着,实在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我完全被她打倒,晕死了。
殷亦桀担心的看着我,小心的防范着苗苗,唯恐她突然发难。
苗苗等了好一会儿,见我们都没反应,垂着头抹着泪,去教室。
瘦弱的身影,走在晨风中。朝阳照在她背上,影子是斜的,横亘在路上、墙上,被众人踩过......
略显干枯的头发,随风凌乱的纷飞着,仿佛破碎的蝶翼,带着残破的美......
很快,就有人走过去,安慰她,陪着她。
苗苗偶尔抬一下袖子,做拭泪状。
有同学递给她纸巾,做拭泪用。
也有围上去的,似乎为无助的她提供一个依靠。
唯有我最清楚,她的泪是假的。
所以,我没理。
我的心很冷,冷到结冰,无法兴起一丝波澜。
脑子里回响着她刚才的那句话: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不起。”
她没有说她错了,更没有说错在哪里,这么说来,她还是没认错。
殷亦桀轻轻按了下我肩头,沉声说道:“离她远点儿。有我。”
我点点头,侧眸看他一下,转身去教室。
但就在这一刻,我输了一场。
许多同学看着,我把苗苗“欺负到哭了”,然后还无动于衷,和殷总抛媚眼、说情话。
人心,结结实实的,都到了苗苗身边,将她围裹起来,仇视我。
感觉到无数犀利的眼光,仿佛欲将我活刮了,我觉得很可笑。
她哭她的,我走我的,有什么相干?
难道做错了事......还不肯诚心道歉,仅仅用一句假话,还用苦肉计,就想过关?
有些无语。
在人流后面,我走的比较慢。
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苗苗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但问题是,不论她受到了什么,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需要同情她吗,还是我更需要理解?
呵,理解,这玩意儿,太TMD扯淡。
人有几回理解谁了?
还不都是照着自己丰富的想象,觉得谁谁非常可怜,值得同情,于是乎,就与她站到一条战线。
顺带的,将造成她悲惨遭遇的我,打入地狱。
现在的情形,估计他们在心里已经踩了我N脚,口水满天飞了。
我略微皱下眉头,到自己教室,到自己位置。
下课的时候,我去上厕所,廖亮在我前面排队。
我......
呵,真是有趣。曾经大致上还算朋友的两个人,似乎也曾共患难过,没想到,竟到如斯地步。
现在的我们,该如何面对,或者背对?苗苗呢?
站在廖亮背后,按理说,我该先打个招呼。
别的姑且不论,至少最近她对我还算不错,客气、礼貌。
那么现在,她站在我前面,没理由让她再回过头来和我先打招呼的理儿。
但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和她打招呼?
以前我也不曾这么做过,难道现在要因为一些狗血的事情改一下?
当然,如果再考虑到我不理苗苗以及带来的影响,如果我主动了,会不会又招来新一轮的攻击,以为我献媚讨好?
我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所以,思量再三,我没开口。
从厕所出来,我们几乎落到最后。
不知何故、主观还是客观,廖亮几乎和我并排走着。
我们,都没说话,默剧,在继续。
“前几天我爸同事帮我妈在制药厂找了个工作,正式工,保洁员,工资还可以,还有三金。”
廖亮突然压低声音,平静的口气中,有微微的叹息,和,平静。
“嗯。”
我机械的应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廖亮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嗯”,又是什么意思。
廖亮脚下快了几步,走了。
但显然比之前轻快了好多。
我脚下慢了几步,有意无意的想着,她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她没有恶意,似乎,还有淡淡的......释然。
苗苗返校这天的下午,天就开始阴了,一场春雨,毫无预期的下下来。
春天到了,春雨贵如油,绵绵密密下个不停,稍不留意,就能把人淋湿。
这种雨,细碎到无声。万千雨丝,落到地上,打不起一点儿灰尘;
落到伞上,击不出一点而声音;飘到水中,溅不起一点儿涟漪。
细碎成丝,绵柔为水,轻轻的,渗入每个角落,无声。
一下就是几日,无声的春雨,滋润大地,万物复苏。柳芽微吐、桃花待开。潭里的水,也活起来,上面漂浮的那层薄薄的冰,化了......
昨夜殷亦桀的话,让我惊讶万分。
推开窗,细雨飘进来,打湿我的脸。
实在没想到,看着小小弱弱的苗苗,竟然藏着那么深的心机;那样一场交锋,她肯定稳赢。真的是好手腕啊:
当时我和殷亦桀毫无准备,肯定不会对她示好,其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她的翻身与否,与我何干?
才回学校第一天,就要如此高调的戏弄于我,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夺回人心,重新站起,就能将我驱逐出境?
无解。我轻叹一声,随殷亦桀去餐厅吃早饭。早饭依旧丰盛。
然后上学去。听着他电话里不同的提示不断的响,似乎,他在慢慢熟悉这种声音。
我看他一眼,有些感慨与感激及感动。
学校里,曾经冰冻的潭水被春风吹开,短暂的平静,也不复存在。
我背着书包上楼,很明显能感觉到身旁有探究与厌恶的目光,甚至有人对我敬而远之,如果条件允许,大概还想逼退三舍。
而且,这一次,比以往都有所不同。
这种鄙夷的神色,不再是对一个无家可归被监护的女孩与监护人好的不屑;
而是......怎么说呢。
比如说,现在,呃......就说我自己吧。
比如说现在偶然发现,我父亲是汉奸,是被RB收买在我市卧底的人,大家会如何看他?
又如何看待我?
当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
因为大家对汉奸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一定要恨之入骨而后快。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同学现在对我的态度,与之又很有一比。我不明所以,所以姑且比之。
不过他们对我从来就没好过,爱怎么地怎么地,谁管呢?
管的上吗?
但说归说,被无数机关枪般的目光扫射,感觉还是很不好,相当的不好。
我随着人流到了我教室,入座,早读。
一边闭塞视听,排除干扰,让自己安静一些;一边用心读书,让新的内容占据我的时空。
需要背的课文都会了,于是,我搬出曾经用过的杀手锏:用相对比较标准的美音朗读,Blain给我找的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故事其实很简单,主人公桑提亚哥是一位老渔夫,经过重重艰险,捕获了“一条不止一千五百磅重的大马林鱼”。在返回途中,遇到了鲨鱼的五次袭击,老人用鱼叉、船桨和刀子勇敢反击。当他驾着小船回到港口时,马林鱼只剩下一幅巨大的白骨架。
但孤独的老人奋斗中的心路历程,和面对失败仍顽强拼搏、决不屈服的意志感动了我。一个老人,在重压下仍保持优雅风度、在精神上永远不可战胜。无疑是非常伟大的。
因此海明威获得了诺贝尔奖。
而我,现在的生活很优越,压力远不如他,还有很多......
呵,我有朋友,不是吗?
冉桦,Blain,赵昀,他们不都一直在帮助我吗?
还有廖亮,其实已经以另一种方式,给我支持。
而且,我还有家,和家人。有这么优越的条件,如果连一个老人都不如,那我是不是该感到Shame呢?
Blain经常爱说这个词,我觉得还蛮好玩的。
其实我平时早读声音都比较低,Blain说,这从心理学上是自卑的表现。
因此,今天,我拿出正常的声音朗读。
小说中有些单词......我认识的单词已经远远超出课本的要求,而且还比较习惯构词法和英语言习惯;所以,有些单词,我看着是初次见面,但大致上能从他哥叫Tom猜测出,他大概叫Sam,或者其他。反正多念几遍就顺口了。
当然,认字认一边自然也有错的时候,这个不新鲜,对吧?
英语老师站在我身边,发现我手里拿的是英语书,念的是《TheOldManAndTheSea》,似乎大致上还没念错。
站在我旁边听听,发音准确,听得很清楚......
呵,我猜的,因为我选的这一段已经背了好几回,很熟练,自己从复读机里听来感觉很清楚。
不过老师站了好一会儿,赖着不走,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一节英语课,老师叫我站起来。
我很听话,站起来。
“妆可人,请上来,把你刚才背诵的《老人与海》那一段默写出来,作为今天的家庭作业。”
呃......我离开座位,走到讲台前,看着老师。
我无厘头,他比我更狠,莫非想让我拼错N个单词......
虽然老师是师大英语系毕业,不过他那个年代学的都是以英式英语为主,现在多半OUT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