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创作”的诗被扔到桌子底下,这位仁兄知道被看穿了,连忙红着脸低头下去。
都说是才子,可才子哪有这么多。那炷香烧了一半了,赵桓和于化文身边也就留下六七首,宋珏负责的“湖”字题目更狠,只留下区区两首。
这时,台下正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一个肥头大耳的书生,正在书生群的最后,不停地锤脑袋苦想。一个尖耳猴腮浑身精瘦的家伙靠上前去,低声道:“老兄,我也作了一首诗,你给点评一下。”胖书生摇了一下脑袋,道:“没看到吗,我还没作出来呢。哪有工夫替你点评?”
瘦子苦求道:“老兄,我读的书不多,所以也不知道作的诗好不好。这样吧,如果你提点意见,我就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咦,一两银子?你说的是真的?”胖书生来了兴趣。
“当然了!”瘦子边说着,边掏出小一锭银锞子,在胖书生面前晃了晃,“你只要给点评一下,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
“好!你快说。”
“那你听着,‘春来潍畔柳枝新,依依牵我入凡尘。欲乘东风三千里,直上重霄撷青云。’老兄,你看看怎么样?”瘦子诵完诗,紧张兮兮地看着胖书生。
胖书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还凑合。对了,你说的‘撷’是哪个字啊?”
瘦子暗骂一声,你他妈的真笨,连我还不如,便宜你这个胖家伙了。他忙不迭地掏出一张纸条,瞅了一眼,又揣在怀里,然后朝胖子比划起来。等胖子终于听明白,旁边有人就叫瘦子:“喂,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瘦子应了一声,慌忙对胖书生道:“老兄,我有点急事,先走了,改天再说。”说完便向着文院大门跑去,看来是真要回家吃饭去了。
胖书生见瘦子跑没影了,便连忙向四周瞅了瞅,书生们有的在苦思,有的在排队,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嘿嘿一笑,便开始向前台子前挤去,一边挤一边喊,“我有好诗,快闪开,我作出一首好诗来。”那些没作出来的,连忙给他让开路。而几个排队等着上台的,都被他那大块头挤到了一边。
维持秩序的的同学会学生,见一堵肉山拥了过来,连忙让他排好队。可惜,胖书生想要表现的欲望太过强烈,此时已经冲到了木梯口。正好上面有人下来,胖书生便奋力拥上台去。维持秩序者可不敢再上台把他拉下来,毕竟胡知州和陆守备都在上面坐着呢。
亲自导演这一幕的宋铮,在台下差点没笑出声来。那个瘦子哪是什么“贾君鹏”,而是被宋铮开学之初就收拾了一顿的韩闯。陆弘看着韩闯比较机灵,便按宋铮的嘱托,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送诗任务”交给了他。
此时,胖书生气喘吁吁地挤到桌前,拿起笔来就写,连汗珠都滴到了纸上。负责“柳叹”一题的于化文,心地颇善,看着胖子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你别急,慢点写。”
胖书生嗯了一声,匆忙把这首并不复杂的七绝诗写了出来,又署上了自己的大名:高大全。于化文将诗拿过来,差点没撕了。胖子的书法,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别看胖书生个头大,写的字却很小,而且歪七扭八。于化文将诗稿几乎贴到脸上,才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咦,这首写得不错啊!没想到这个胖书生有这等胸襟。这首诗分明表现了胖书生不受世俗羁绊,要出去闯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嗯,所有的“柳叹”诗中,这首感觉最佳!
于化文冲着还呆站在桌前的高大全点了点头,便将诗稿放在桌边上。高大全大喜,洋洋得意地下去了。
此时,那炷香还有四分之一。姚长青偷偷欣赏够了陆嫱,便不慌不忙地来到于化文桌前,拱手一礼,叫了一声“于教习”,非常有礼貌。于化文点点头,将桌上的宣纸向前推了推,又拿起笔递给姚长青。姚长青连忙躬着身子,用手接过毛笔。于化文满意地捋了捋胡子,这个姚长青真是尊师重道啊,不愧是同学会会长。
姚长青站定,先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挥毫写下两个字“柳叹”。于化文又点了一下头,既有颜体之丰润,又含柳体之风骨,果然是好字!
接下来,姚长青轻舒猿臂,很潇洒地写下了第一句诗:“春来潍水柳枝新。”于化文捋胡子的手不禁停了下来,这句诗有点眼熟啊!不就是刚才那个胖书生高大全写过的吗?开篇首句相同,倒颇为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再看看。
姚长青偷瞥了于化文一眼,见于化文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诗句,顿时觉得信心爆棚。他笔走龙蛇,很快将余下的三句写完。最后,龙飞凤舞地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姚长青将笔轻靠在砚台上,又将自己写的诗轻轻吹了一下,以使墨迹尽快风干。接着满面含笑地将诗稿双手递给于化文。此时的于化文已经完全愣呆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姚长青。姚长青心中更是得意,多好的诗啊,我可是胸怀大志的人。这首诗可是老爸赵桓苦思了十来天,自己又参与了一点意见,才终于做出来的。那个陆嫱要知道我能写出这样的诗,还不对我另眼相看!
姚长青向陆嫱方向瞥了一眼,果然见陆嫱向这边瞅了一下,姚长青感觉像吃了蜜一样:看着没,小娘们,我作的诗都把于教习震住了。哦,在这里愣着也不是个事,姚长青禁不住喊了一声:“于教习,我写完了。”
于化文回过神来,接过了诗稿。姚长青又鞠了一个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刚才站立之处。这边的于化文还在琢磨,两首诗居然一模一样,千年不遇啊!难道姚长青是抄的?于化文不禁向姚长青方向瞅了一下,姚长青离这里老远,也不可能看到刘大全的小字,嗯,肯定是巧合!想到这里,于化文便将诗稿放到了桌边。
姚长青得意了,宋铮可要倒霉了。也不知道陆嫱在陆恒山耳朵嘀咕了什么,陆恒山便向胡统学说了两句话。胡统学又向身边的于原嘱咐了两句,于原便起身向前,对着宋铮喊道:“宋公子,你上来!”
正等着看姚长青笑话的宋公子愣住了,赛诗就赛呗,关自己什么事!于原这一叫,宋铮没法躲清闲了,只好上了诗台。胡统学笑道:“宋铮,你既是宋学士之子,学问应该也不凡,你也作一首试试!”
宋铮愕然,他实在没准备啊。他瞥见满面羞笑的陆嫱,一双美目正盯着他。他明白了,定是这个陆嫱的主意。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唉,还是算了,应付一首吧。
如果让宋铮卖弄一番还行,可真到作诗的时候,他还真没什么兴趣。所以,他决定抄上一首。抄谁的呢?宋铮看见老爹宋珏就站得最近,也懒得再多走几步路,就抄一首写湖水的吧。他记得朱熹有一首《观书有感》挺有名,表面上写湖,实际上写书,就用这首!大齐朝不知道有没有朱熹,反正自己没听说过,抄这首应该还算保险。
于是,宋铮走到宋珏所在的桌前,很快就把这首名诗写了出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求花,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