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见小皇帝似乎急不可耐,连忙劝道,“首先,我们必须把这件大案办实了,最根本的原则就是纪家图谋造反,必须连根拔起来。这一点估计相爷和王爷都会同意。其次,圣上最好摆出一副想把盐场全拿到自己手中的架式,慢慢松动。经过多次会商后,再提出我们的最终想法,也就是刚才我说的办法。否则,纪家盐场会成为军方或者相爷一方单独控制的东西。”
逄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宋师,是我太急了。”
“圣上一心为公,恨不得迅速将反贼绳之以法,臣佩服。”宋铮说罢,眼瞅着小皇帝,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众人一商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兵部侍郎董兰成为钦差正使,连同城卫军千户裨将杨动,直奔淮北盐场,察查毒盐大案。
另一路由刑部侍郎乜无忌出马,御前侍卫黄岳,都卫军千户裨将韩奎带领本部军士随从。在江宁城对纪家展开调查,并处理禁军监库太监蓝相明之事,由黄岳、韩奎辅之。
整支钦差队伍的组成也颇有意思。董兰成是逄桧的亲信,这一次在军队出事,由其出任钦差正使无可厚非。乜无忌勉强算作黄元度方面的。杨动和韩奎分别是城卫军和都卫军代表,至于把黄岳加进去,自然是宋铮的意思。黄岳代表小皇帝出手,为将来商贸行分一杯羹作打算,也为将此案办成铁案留了后手。
当然,由于小皇帝、逄桧和黄元度达成了一致,自然会各自嘱咐自己的人,要从严从重从速查处。期限也限定为一个月,免得给纪家和江南大家准备和反击的时间。
黄岳尽管脾气暴躁了些,但有老到的慕颐跟从,想必不会令人失望。
在钦差正式启程前,逄桧尊旨出动军令,让人奔赴淮南东路,着当地守备营立即查封盐场,封锁海路,隔绝交通。先行控制起来,等候钦差降临。
小皇帝本来想用宋铮,却被宋铮拒绝了。眼下,他殿试文章之事,已经踩进了是非窝。再跳进纪家的坑里,就更不好应付了。
纪家出事,震动朝野。从国公逄通中毒,到禁军、都卫军、城卫军同时案发,再到包围处理户部尚书纪用,仅仅是一昼夜的时间。
消失传开后,大齐六部官员、御史台、太尉府,各级官员纷纷上疏,要求严惩幕后黑手。禁军、城卫军和都卫军将领,更是连编累牍地上书,要求朝廷主持公道,将纪家株连九族。
这个案子实在太大了,即便有人感到此事蹊跷,也不敢这个时候替纪家说话。小皇帝也是暴跳如雷,明确发话,这是谋反大案。群情激愤中,谁敢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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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铮回到宋府的时候,心中丝毫没有笑意。逄桧和黄元度的耳目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逄桧那边,若非早就知道自己操作了毒盐,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顺势解决了何宽,还毒死那么多人,把案子搞得更大。
会是谁告诉逄桧的呢?难道除了丁隆外,那些自己亲手训练的宋府护卫中,有逄桧的人?
黄元度这边,居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救了郭兴嘉。那一天晚上自己做得是何等隐蔽?除了徐明轩外,别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然而,把郭兴嘉放在蒋宅后门,是徐明轩出的主意,按道理,应该不是徐明轩所为。
如果不是徐明轩泄露出去的,那只有是自己报告逄桧后,由逄桧那边走漏的消息。
而黄元度在毒盐案明朗后,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大有深意,似乎也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呢?
自己这次栽赃陷害的是纪家,逄桧和黄元度都乐见其成。若是下次自己密谋对付逄桧或者黄元度,抑若他们一方的人,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想到这些,宋铮后背直冒冷汗,直到回到家门口,脸色仍然不好。
“铮哥。”“小郎。”刚一进家门,吕春、小贝围了上来,脸色都很激动。
“到我的屋里谈。”宋铮神态冷冷的,让吕春和小贝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宋铮让茗儿把门上,并盯着门外。这番做法让吕春和小贝都大为紧张。
“铮哥,怎么了?”小贝问道。
“没什么,自今以后,我们万事都要小心,毒盐的事,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吕春惊道,“难道有人知道案子是我们做的?”
宋铮摇了摇头,“现在还无从判断,不过,逄桧和黄元度可能都猜到了,逄桧甚至知道咱们的详细过程。”
“啊?”小贝和品春都惊叫起来。
宋铮摆了摆手,说了一遍自己的各种推断,以及现在的朝局,小贝和吕春稍稍平复了一些。
“小郎,这么说,这次的事不是咱们做得天衣无缝,而是王府和相府都乐见其成?”
宋铮点了点头,“这件事咱们虽然做得不是那么无懈可击,但这两位这么快得到消息,逄桧甚至能在里面暗施了一把阴手,那肯定是咱们有人走漏了风声。”
吕春喃喃道,“毒盐的事,除了咱们几个和你府上的护卫外,别的人肯定不会知道。那艘管家货船已经被弄沉了,里面的船工一个都没跑。而从大鼋码头负责向商贸行仓库运‘粮食’的,都是临时雇佣的苦力,他们不可能知道里面的猫腻。大鼋码头操作偷梁换柱的,都是你的得心手下。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
宋铮看了吕春一眼,虽然觉得他弄沉那条船,把人弄死,有点心狠,但无疑是最好的保密方法。如此来看,吕春、小贝和管臣不可能透露风声,毕竟一出事他们难逃干系,何况他们与自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么惟一的可能便是自己亲手训练的护卫里,仍然有逄桧或者黄元度方面的人。
丁隆是一个,已经被挖了出来。其余的人都经过胡强、朱坚等人的仔细调查,没发现出什么端倪,那究竟是谁干的?
宋铮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我这些护卫中有问题。这个事不查清,我如坐针毡啊!”
小贝劝道,“铮哥,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我们办得不好,让人察觉了。”他知道宋铮为这批人付出了多少心血,见宋铮落寞的榜样,心中有些不忍。
宋铮摇了摇头,“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只不过这人是谁,我还不确定,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甚至可能更多。”
“小郎,要不你把他们挨个问一遍,让他们彼此检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吕春建议道。
宋铮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打草惊蛇。对了,毒盐的案子,我担心会有人追查过来。蔡勇这批人,我打算派到山东路商贸行那边去。吕春,你给他们找个差事,让他们到山东路那边去躲一个月,等这边尘埃落定,再让他们回来。”
“哦,这个不难。我这边正好有一些紧要的东西,要送回山东路老家去。连同管臣,一齐先回山东路,躲过这段风声再说。”
“嗯,我会安排他们听你调遣。你也派一些人,替我看着他们。如果看到异常的地方,不要声张,回来告诉我,我自会处理。”
吕春点了点头,“小郎,你放心。”
小贝叹道,“也没知道这次毒盐案最后会怎么结案。”
宋铮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与小皇帝商量的对策说了出来。
吕春寻思了一会儿,“我们也算是为人作嫁衣赏,不过,最后也算是能捞到好处,商贸行的分号建立指日可待。”
小贝也道,“铮哥,你手下那些人,你也不必太担心,是狐狸总要露尾巴的。这一次既然王府和相府都得了好处,就不会对你不利,算是皆大欢喜。以后有时间,慢慢揪出他们来就行。”
宋铮点了点头,冷笑道,“这事我会想办法的。有人已经露出了尾巴,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我身边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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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宋铮忧心忡忡,逄桧和黄元度都磨刀霍霍的时候,太后宫里却是一副旖旎的景象。
在太后宫一个檀木佛堂里,黄娇慵懒地坐在床上,满面红晕,看着站在椅子上作墙画的俊俏和尚。那和尚挥头小头画笔,正细心地描绘着一副欢喜佛画:一个头戴佛冠的男性尊者,正盘腿而坐,双手拥着一个娇小的女子。那女子身材玲珑,臀部尤为丰满。她双臂环在男尊者身上,臀部则坐在男尊胯间,双眼迷离。男性却显得宝相**,看不出一点迷乱之状。
“净尘,你个小秃驴,怎么这次画得这么好?原来那些男尊,可都是凶神恶煞般的。”
净尘笑着躬了一下身子,“佛有千面,太后娘娘不知道吗?”
黄娇哧哧一笑,“我可不知道千面百面的,只知道你个小鬼头,花样特别多。”
净尘嘿嘿一咧嘴,指着壁画道,“这些花样,不知道娘娘喜欢哪一个?”
黄娇在整个墙壁上扫了一眼,脸色更是娇艳,“我嘛,都喜欢呢!”声音嗲嗲,倒像一个少女一般。
“那我们今天就试试这一种!”净尘将最后一笔描完,纵身一跳,随意将画盘往凳子上一搁,便来到了床边,一双手便摸了上去。
哪想到黄娇突然伸出一脚,踹在了净尘的腰间。净尘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头正撞在凳子上,上面盛着染料的画盘扣下来,花花绿绿,正撒在秃瓢上。
黄娇又是一笑,“嘿,成了花和尚。”
净尘眼里寒光一闪而没,却是哎哟着爬起来,摸着脑袋叫起痛来。
“乖!过来!”黄娇一招手,那净尘如同一个小媳妇一般,扭扭捏捏坐了过来。黄娇伸手扯过一件衣服,细心地为净尘擦干净。
接着,她一手抬起净尘的下巴,“小冤家,还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