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震愤声道,“郎伯岩那贼厮,竟然潜到了翠浮观。偏偏这厮功夫又不错,还进入了清静殿,把熙儿劫持了。现在,他与熙儿在清静殿东厢的房子里,我投鼠忌器,解救不得。只好问他意欲何为,他让我找到你,把你带到那里去。我说你早就不知所踪,无处寻找。他便言什么时候见到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熙儿。我只好连夜赶到成都府来,先探听一下动静,如果没有,再四处找寻。没想到方一入城,便得知你与太子回了城。”
“这个贼厮,简直是找死!谋叛不成,早就是必死之人,现在又劫持熙儿,真是死有余辜!”宋铮声音冰寒,对郎伯岩是极为愤恨。郎伯岩为何如此做,宋铮也知道。自己救了郎伯川,坏了郎伯岩的皇帝梦,郎伯岩自然恨自己。至于为何选择熙儿,想必是当日在太子府晚宴上,郎伯岩就看出自己与李邕熙关系不浅。
只是宋铮不知道,郎伯岩对他的恨意还有一层重要原因。郎伯岩对苏蝉很有情意,偏偏苏蝉对宋铮用情颇深,郎伯岩如何不妒火满腹?
熙儿自然是要救的,但如何对待郎伯岩,宋铮却心有顾忌。郎伯岩必须死,但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如果既能安全救回熙儿,又干净利落地处理掉郎伯岩呢?
宋铮急急思忖着,李元震却又急了,“那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去翠浮观!”
“我马上随你去。”宋铮沉声道,“我先给太子留封信。”
“火烧眉毛了,还写什么信!”李元震怒道,“他们郎家出了这等逆子,咱们还客气什么!杀了那贼厮,救出熙儿来。”
宋铮沉声道,“郎伯岩要找我,必是要加以折辱。在见到我之前,不会对熙儿怎么样的。何况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我,我们还有时间从容安排。你且稍等片刻!”
“你……”李元震双目圆瞪,对宋铮耽搁时间很是恼怒。
“若如此着急前去,非但救不了熙儿,反会害了她。就算我们救了熙儿,擅自杀掉蜀国二殿下,恐怕你我都会成为替死鬼。此事必须要告知蜀皇!”
宋铮简单解释了两句,立即招呼人来准备笔墨纸砚。
很快,纸墨准备妥当,宋铮奋笔疾书,将郎伯岩在翠浮观的消息告诉郎伯川,并要其向蜀皇请示如何处理。宋铮心里有分寸,郎伯岩固然罪该万死,但不能由自己亲自动手。
聊聊几十个字,宋铮一挥而就。刚把把信封好,正要招呼太子府管事,却见管事匆匆进来。
“宋大人,一个名为王若雄的人在太子府外求见,说是有急事。”
宋铮一愣,“我知道了。你先让人准备两匹快马,我马上用。另外,这封信你立即送到太子殿下手上,此事十万火急,切莫耽搁!”
“信也一会儿便送过去,你要走这可不成!”管事为难地道,“太子殿下早有吩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宋大人,保护好您的安全。”
“别磨蹭了,马上去做!”宋铮急道,“太子殿下见信后,自会明白!”
见宋铮声色俱厉,管事只好答应。
两匹快马很快准备好,宋铮与李元震立即出了太子府。刚至门口,便见王若雄在门外逡巡,一副颇为着急的样子。
“若雄!”
宋铮招呼了一声。王若雄连忙迎上前,“公子,我……”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我现在赶着去救人!”说着话,宋铮跨上了马。
王若雄一怔,“救人?可是要救蝉儿姑娘?”
“咦,你有蝉儿的消息了?”宋铮勒住了马。旁边的李元震自然是眼睛冒火。这里要去救熙儿,那里却冒出了蝉儿,怎不让李元震懊恼。
“公子,你先看看这个!今天凌晨,有人把这张纸用匕首钉在在了书铺后宅的窗棂上。”王若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交到了宋铮手上。
宋铮展开一看,上面仅有一行字,“欲救苏蝉,请至云间客栈二楼峨嵋房间。一人前来!切记!”下面的属名只有一个字,“蒋”。
“蒋魁!”宋铮惊呼了一声,眉头拧成了疙瘩。
见宋铮又停下来,李元震终于按捺不住了,催马靠近宋铮,怒喝道,“宋小郎!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铮扭过头来,看了李元震片刻,忽然笑道,“李叔叔莫急,我想到了一个将熙儿安全救下来的妙计,保证不伤熙儿一根寒毛!”
这一下,连李元震也惊疑起来,“什么妙计?”
宋铮在李元震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元震睁大了眼睛,“这可行吗?”
“那郎伯岩是困兽犹斗,我纵然去了,他也不会轻易放了熙儿,甚至会用熙儿要挟你我的性命。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何不借力试试?再说,那郎伯岩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找到我,就算晚上一两个时辰,熙儿也不会出事。”
李元震犹豫了片刻,“也好!且听你一回。”
“你先去西门外等侯,两个时辰内,我必与你会合。”
李元震点了点头,拨马便走。
见李元震走开,宋铮急声道,“若雄,云间客栈在哪里?”
“在驿前街,距离驿馆东二里处,我已经派人到那里监视了。”王若雄忙道。
“糊涂!”宋铮喝了一句,急挥马鞭,向南跑去。王若雄微微一愣神,也赶紧跟在马后跑了起来。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很快,宋铮便消失在王若雄的视线里。
云间客栈规模不小,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宋铮便找到了这里。跳下马,将缰绳交给迎门的伙计,“好生看管,一会儿小爷要用。”
宋铮的装束自与往日不同,气势非凡,伙计连连应着,接过缰绳。
整了整衣帽,宋铮昂首进了客栈,另有一个老成些的伙计迎上来,“客官,可是要住店?”
“不住!小爷要到峨眉间会友,你前面带路。”
见宋铮颐指气使的模样,伙计不敢怠慢,“马上带你过去,公子这边请。”
峨嵋间在二楼,伙计带着宋铮很快便来到门前。“客官,客官,你的客人到了!”伙计一边拍门,一边喊道。
数声过后,房间里没人应答。宋铮不耐烦,上前一脚,门一下子开了,里面并未插上。
不理伙计吃惊的模样,宋铮举步进门,只见屋内空空如也,惟有在桌上留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宋铮亲启”四个字。
飞快地拆开信封,上面只写着八个字,“武候祠东的卢巷”。
宋铮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蒋魁一贯小心谨慎,现在正是风声鹤唳之际,他怎么会轻易住在云间客栈里。恐怕客栈外早就有他的眼线,若是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兵马。恐怕就算去了的卢巷,也见不到蒋魁了。”
宋铮将信很快折起,塞进袖中,转身对正不知所措的伙计道,“我的这位好友有急事出去了,来不急告知我,给我留了信,要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生怕出事的伙计忙声答道。
“叨扰了!”宋铮顺手抛出一小锭碎银,转身出门下楼。伙计立即面露喜色,在身后连声道,“公子爷,你慢走!慢走啊!”又喜滋滋地去咬那块银子。
出了客栈,宋铮纵马奔向武侯祠。这的卢巷他倒是知道,成都府的大街小巷,留下不少蜀汉的印迹。如同江宁的“咏絮巷”一般,这“的卢巷”是以刘备的宝马“的卢”命名,其他的,比如子龙街、文伟巷(文伟是蜀汉名臣费祎的字)等。
街上多有行人,宋铮一边吆喝着让路,一边思索如何应对蒋魁。蒋魁如今是真到了穷途末路,蜀人要杀他,齐国也肯定回不去。他以苏蝉为筹码,约自己见面,定是有所交换。至于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宋铮也拿不准。不过,依蒋魁的老谋深算,应该不会再做如此行险之举。
武侯祠距离这边并不远,半炷香后,宋铮在的卢巷口勒住了马。巷口处,一名普通百姓装束的白衣汉子向宋铮招了招手,钻进了巷子。
让宋铮意外的是,那汉子没在巷子内停留,而是带着宋铮穿过巷子,又过了两条街,进了一条名为桃园巷的小巷子,最终在一所普通民房门外停了下来。
宋铮下了马,轻笑道,“就是这里?”
汉子并不说话,只是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宋铮顺手将马缰扔给他,推门而入。
方一进院,宋铮背后的汗毛便竖了起来,只见院子内,七八个壮汉手执利刃,虎视眈眈地看着宋铮,另有两人手执硬弓,站在正屋门前,箭已上弦,正对着这边。这些人里,有两个还隐约是自己熟悉的,想来是那晚参加过青城山上的刺杀行动。
而在屋子正堂里,蒋魁端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冷冷地望着宋铮。
宋铮面不改色,长笑道,“大人,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没想到你胆子不小,真的敢一人前来。”蒋魁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看来,苏蝉在你心中的分量果然不轻。”
“大人的胆子岂不更大,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来成都府。在下也不能不说声佩服了。”宋铮边说边走,袖子里紧扣盘龙箭棍。
来至正门口,宋铮停下来。看了看两名执箭的汉子,又打量了一下乌黑的箭头,忽然轻笑道,“两位兄弟,老拉着弓可是很费体力的,小心累坏了。”
左侧名汉子眼睛猛地一睁,手上的弦又拉开了少许。
“小心哦,一个拿捏不住,射中了我,恐怕会坏你家大人的好事。”宋铮嬉笑道。
蒋魁看了宋铮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让宋大人进来吧!”
那名汉子哼了一声,将手一抬,毒箭离弦,擦着宋铮的头顶,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射到了十作丈外的一棵树上,立时入木数寸,箭杆犹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