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阳光被乌云遮挡，只在清晨露了一下面，便再没有见着踪影，我们住着的宾馆房间。虽然只是四楼。不过，视野很好，从这里隔着窗户望向外面，可以直视天空。雨滴俨如珠帘，从天空落下，恍似彼此相连，马路上的积水，已经有几寸多高，这还是斜坡位置，平坦的路上，也不知会成什么模样。

　　今日的雨特别的大。这在春夏交接之际，很是少见。我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朝着外面凝望，在对面一处两层的门脸房下。一对情侣模样的人，推着一辆电瓶车。两人同披一块雨布，女孩被男孩紧紧地藏在雨布下面，雨中，男孩的头发已经湿漉漉的，不断地滴着水，胸前的衣衫也已经被雨水浸透，女孩伸出一只手，正在不断地替男孩脸上抹着水，男孩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看着这一幕，我有些出神，不知从什么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里很空，小文不见了，黄妍也没有再联系。生活中，原本充斥在自己感情世界中的两个人，突然全部都失去了，我已经有许久，未曾享受过这种单纯的快乐了。

　　看着雨中的两人，我不禁有些羡慕。想起当初和小文在一起的时光，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当时没有感觉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竟是那般的快乐。

　　“要不要来一根！”胖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旁，我居然是丝毫都未曾察觉，转头望向他，却见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淡淡地失落，也朝着下方雨中那对情侣望着。

　　这时，男孩和女孩说了几句什么，随后，男孩上了电瓶车，让女孩坐好，两个人驾车，在水中朝着前方驶去，电瓶车的车轮碾压在雨水中，两旁溅起两道水花，女孩的腿高高抬起，虽然距离略远，还有玻璃格挡，听不到外面的声响，我却好似听见了女孩的惊呼声。

　　一直目送她们远去，从前方的岔道拐弯，再也看不见，我这才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胖子，胖子也呆呆地凝望着外面，手里还拿着一支烟，正保持着递给我的姿势，我从他的手上将烟抽了过来，放到了嘴唇上，轻声说道：“给个火！”

　　胖子把打火机递给时，才发现，自己唇上叼着的眼，已经燃了半支，烟灰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到了衣服，他急忙拍打了几下，口中骂了一句脏话。

　　我点燃了烟，吸了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连声音都没有？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过来有一会儿了，看你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你，不是我走路没了声音，主要是你想的太入神了，没注意到我。对了，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一天还是三天的事？”胖子似乎没了抽烟的兴致，推开窗户，将手中的半截烟，用力地弹了出去。

　　烟头在雨水中飞舞出老远，最后，被雨滴砸落到地上，随着水流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看着胖子正要将窗户关上，我急忙抓住了他的手，随后，站到了窗户边。

　　窗外的风，带着水汽吹拂进来，落在了脸上，有一丝冰凉，在现在这种气温下，还是有点冷，不过，心里的感觉却很好，我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没有在想了，一天和三天，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回来了不是吗？便是想，现在也弄不明白，自找烦恼罢了。”

　　“你要是真这么想得开就好了。”胖子转过身，把头靠在窗户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肥胖的脸上没了笑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瞅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又想林娜了？”

　　“林娜是谁？”胖子没有看我，只是随口回了一句，顿了一下，又说道，“这里，距离奶奶的坟地不远了，有些想奶奶了，当时和奶奶住在老林子里，我一直想着出来走走看看，听奶奶讲以前那些老人的故事，我总觉得好惊奇，非常想和他们一样，现在倒是经历了不少，见过的东西，有很多都是奶奶故事里没有的。刺激起来，脑子里什么都不想，闲下来的时候，却又觉得日子比以前难挨了。”

　　听胖子说完，我沉默了下来，我相信他想李奶奶是发至内心的，但是，他说把林娜完全忘记了，我却是不信的。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多提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提了，顺手将窗户关上，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办？”胖子也跟着坐了过来，突然问道。

　　“什么怎么办？”我被他问的一愣。

　　“小文嫂子的事。”胖子说道。估妖华才。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又瞅了瞅外面的天色，道：“雨停了再去吧。”昨日回来之后，本来打算直奔小文家的，但是，小狐狸突然发起了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构造是否和正常人一样，也没敢送她去医院，万一在诊断的时候，她的尾巴又冒了出来，吓坏人是都是轻的，很可能被送到某个科研机构被研究。

　　只能是我自己想办法了，好在，他也只是烧了一个晚上，今日便好了许多。结果，去小文家里的事，就这样耽搁了。

　　试着给苏旺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这让我不免有些担心。

　　原本想一早就过去，又遇到了这场大雨，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刻意的阻止我过去一般，不过，看着满天的雨水，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哪里有什么力量，能够做到这般地步的。

　　小狐狸的问题，让我有一种感觉，定然是和那个“虫”人有关系，虽然，到现在，我也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个人，就是由虫构成的。

　　但心中，似乎对这一点，有一种莫名的执着，或许是虫纹的关系吧。我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胸口上的虫纹，现在我对它越来越看不透了，最早的时候，得到老爷子的传承，说实话，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兴奋的。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兴奋感早已经过去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它从来都没有在我身上出现过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可能我会按照老妈的安排，相亲，找个顺眼的女孩，就结婚生子，了此一生。亦或者，早已经死在了“十字灭门咒”之下。

　　那样的话，我是否能和小文相遇，便成了一个未知之数，或许会遇到吧，毕竟，我和苏旺有这层关系，不过，两个人的相遇，如果不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怕是，也很难产生特别的感觉。

　　便如同我和黄妍，遇到她比小文早，第一次，好像彼此也并没有太过注意对方，但是，之后的相遇和相处，便生出了这么多的事。

　　这便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缘这个东西，当真是很难说的。我这般似乎乱想着，外面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我仰起头，看了一眼，只见，风已经停了，雨也变得小了许多，只是偶尔有零星的雨滴落在从马路湍流而过的水面上，溅起几个不太明显的小水花。

　　“雨停了！”胖子说道。

　　“嗯！”我轻轻点头。

　　“要过去了吗？”胖子问道。

　　我又“嗯！”了一声。

　　“我和你一起去吧。”胖子说道。我看了看他，正想说话，胖子却又道，“总不能我们来了，就在这里吃干饭，什么都不做吧，那还来做什么？当时买机票的时候，折腾了那么良久，话说，没看出来，刘二那小子居然能把慧慧的机票也买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不是说没有身份证，不能买机票吗？”

　　“谁说她没有身份证了？”我看了胖子一眼。

　　“狐妖也有户口？”胖子睁大了眼睛。

　　“狐妖能和人生孩子，怎么就不能有户口？”我反问道。

　　胖子有些傻眼。

　　“行了，你没事关心这些做什么，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黄妍安排的，也可能是我妈弄的……”在我们大天朝，没有身份证，总是不太方便的，住个宾馆，都需要做贼似的。

　　胖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似乎对这个已经没了兴趣，说道：“算了，不提这个，先是先去找小文嫂子要紧。之前，我们按照你说的地方，已经去找了一次，但是，就是没找到那个小区，当真是邪了门，刘二说要等你来，这就拖到了现在。对了，我们去的时候，要不要让他们一起走？”

　　我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小狐狸现在还病着，让刘二和刘畅都留下吧，去太多人也没有用，再说，我们是去了解情况的，也不是去和什么人打架。”

　　“那行，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你先去楼下拦车，我很快就下去。”说罢，我和胖子彼此分开，我来到楼下，等着拦车，却有些麻烦，路上这么大的雨水，车也变得稀少了起来。

　　等了良久，这才等到一辆出租车，胖子也恰好走了下来，在他身后，居然还跟着刘二，未等我询问，刘二就开了口：“我还是跟着你们吧，我也知道，我师妹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你们在，还好一点，没了你们，她看我的眼神，和愁人似的，我还是被杵在那里，惹她心烦了。”

　　“又住你的房间，她心烦什么。”胖子回了一句嘴，脸上带着鄙夷的神色，看来，在楼上两个人，已经就这个问题交涉过了。

　　刘二说道：“本大师想去不行啊？再说，本大师还没有见过罗亮的女朋友，正好去见识一下，万一运气好，遇到了另外一个罗亮，我得考虑一下，怎么站队。”

　　“到时候，别说我认识你。”胖子说了一句，便钻到了车里。看着他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和刘二便钻到了后面。

　　和司机报了地址，司机说他不太清楚，这让我有点疑惑，我记得以前和小文还打过车的，也没有不认识路的，难道我们这位司机师傅是个新手？

　　我只好说明白了怎么走，司机随后表示知道，发动了出租车。

　　一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我看着道路两旁，被车辆碾压飞溅起来了雨水，心里有些烦乱，走了约莫二十多分钟，车停了下来。

　　三人下车，我按着记忆朝着小区的门前行去，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胖子和刘二却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瞅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了？”

　　刘二还没有说话，胖子便抢先说道：“亮子，当真他娘的邪了门了，我和刘二那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个小区，这里只是一个小公园，我们当时也没有进去。现在，怎么真有个小区。”

　　“你是说的是真的？”之前胖子说没有找到，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没有用心，亦或者是找错了地方，毕竟，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我蹙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便转头望向刘二，朝着他的面上扫了一眼。

　　刘二与我的眼神一接触，便明白了我想问什么，张口说道：“当天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那个小公园看起来有些问题，就没有让胖子进去。想等你来了，一起来看看，毕竟，你比我们对这里更了解，只是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天，之后，为了你的事着急，就没有再过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迈步朝着里面行去。

　　胖子和刘二也急忙跟了上来，三人来到小区内，这里，和以往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小区的停车位上扫了几眼，没有找到苏旺的车，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来到楼道门前，径直朝着楼上行去。

　　一直来到小文的家门口，我这才汀脚步，回头看了刘二和胖子一眼，这两个家伙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可能之前看到还是公园，现在突然便成了小区，让他们两个有些难以接受吧。我知道，他们遇到的事，肯定与我和刘畅、小狐狸遇到的事，脱不得关系，很可能都是同一人，或者是同一群人所为。

　　但是，现在还不是确定这个的时候，想必起这些，我更在意小文的情况，伸出手，轻轻地敲响了屋门，等了良久，也没有等到有人来开门。

　　胖子说道：“是不是你不够用力，屋子里的人睡着了？我来试试。”他说着，“砰砰砰……”地拍向了防盗门。

　　或许是胖子的这种砸门的模样，太过暴力了一些，虽然，小文家的屋门没有人打开，邻居却有人走了出来。

　　上下看着胖子问道：“你找他们家吗？”

　　胖子赶忙点头。

　　“别找了，说是有事回老家了。”隔壁探出头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说着，看到了我，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道，“咦？亮子？不是你跟他们一起走的吗？怎么你不知道？”

　　“我？”我的心头一怔，正想解释。

　　刘二却突然开了口：“这不，他回来拿点东西，钥匙找不着了，就敲敲门，看看苏旺回来了没有。”

　　“哦，这样啊。”中年妇女的脸色好看了些，似乎看到我，很是安心，笑着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旺子这孩子睡觉死相，你也是知道的，那你们再瞧瞧看。要是没人的话，就来我们家等一会儿。”

　　“不用了，我再找找钥匙吧。”我笑了笑。

　　“那好，不打扰你们了。”她说着，也笑了笑，便将头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刘二的神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我，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转而说道：“看来，里面是没有人，要不我试试。”

　　“你？”胖子疑惑道，“你又什么办法？”

　　刘二揪着他的衣衫，将他朝后面拽去，用两个手指头捏着，并不用力，胖子跟着他的手指挪到了后面。

　　刘二从裤兜里拿出了两个曲别针，弄直了，又把前面弄了一个小勾，两个都这般做好，然后，蹲下伸手，对着钥匙孔鼓捣了起来，一边鼓捣着，还一边说道：“其实呢，开锁这东西，很有乐趣的，像以前咱们用的那种锁头，给我一根牙签，就能捅开了。不过，心中的防盗锁比较麻烦，里面的设计的也比较复杂了，一根不行，需要两根才可以，而且，得是铁丝，牙签肯定弄不成的，牙签一来得找细的，粗了不伸不进去，细了的话，又拧不动这种锁。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弄过了，这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个挑战。”

　　他这般说着，胖子的脸却越来越不好看：“我说雷大师，你以前到底是靠什么吃饭的？我一直以为你是给人算命，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一个副业，你现在做的，才是主业吧？”

　　刘二轻哼了一声，道：“男人，不一定到有多大的本事，但是，总得会些什么，人问起来，你得有东西能拿得出手吧。我这是本事，你知道什么。”

　　看着这货很是自得的神情，我有些无奈，不过，现在也只能等着看他的表现了，屋子，总是要进去一下的，不然的话，无法确定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人。

　　邻居的话，能不能靠得住，这还难说，毕竟，她能喊出我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以前，我可是在这里住过的，虽然不熟，但是，知道名字这种事，却还是不难的，虽说，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骗我们。

　　但是，刘二和胖子，能把这里看成是小公园，我们和他们的时间，又差了两天之多，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你到底行不行啊。”胖子等着有些不耐烦了，催促了起来。

　　刘二的神色十分的认真，好像很是用力，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别、他、妈……吵、吵……”

　　胖子正要反唇相讥，我轻轻地拍了他一把，胖子又看了看刘二，见他额头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似乎理解了这小子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就没有再出言讥讽。

　　等了一会儿，刘二猛地抓住连根曲别针，用力你拧了几圈。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传来了一阵机簧转动的声音。

　　门锁居然开了。

　　刘二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伸手示意我进去。

　　我扭头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拉开了门，迈步行入了屋中。

　　刘二把他的曲别针又收了起来，也很胖子走了进来。

　　来到屋中，我左右看着，客厅上，与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变得不太一样了，沙发换过了，茶几也换了。

　　唯有不变的，便是那厨房，和厨房里小餐厅的那张桌子，我和苏旺没少在那个地方喝酒。

　　我朝着里面又走了几步，仔细地看着屋子里，每一件物品。

　　来到卫生间的门前，我愣了一会儿，记得当初，小文，很爱洗澡，经常穿着睡着，从这里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用毛巾，擦着她那湿漉漉的头发。

　　还记得，当初我和她开过玩笑，说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不爱洗澡”。此刻，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便好似是昨日发生的一般。

　　我又来到了小文的卧室，这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甚至连墙上偶尔贴着的一个卡通人物，都没有变过。

　　只是，这里却没有了小文，记得，以前她总是喜欢枕着我的腿和我说话，但是，此刻，这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时，刘二突然说道：“罗亮，刚才那个女人说，他们是什么时候回的老家？”

　　我不知道，刘二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一下，道：“她好像没有具体说，不过，苏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们也都在场，当时，听他的语气，应该还是在这里的，如果走，也没有走多久才对。”

　　刘二蹙起了眉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找错地方了。”他说着，伸手在茶几上摸了一把，居然满手的尘土，根本就不是几天时间能够积攒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