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娜?”
老村长先一步反应过来,起身拉开了帘子,轻声问,“小苏娜睡不着吗?”
苏娜没说话而是摇了摇头,然后伸直了手臂,探过老人腰后递了过来一件东西。
坐在外侧的冰澜还在发愣,抬起的手显得有些慢,她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略微有些沉重了。
可突然之间,凌羽的身体弯了下来,伸手接过了包裹,笑着说,“谢谢你了,苏娜。”
他又朝前移动了一下,将身体完全跑出去,看了眼低着头的苏娜,眼眶有些红润,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但那种痛苦却深有感触,就像他那未完成伟业就辞世的老爹去世后的感觉,甚至连睡觉都不敢,因为醒来发现,一切都和昨日一样,只是人不在了。
“苏娜,”他按住了苏娜的肩膀,俯下身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苏娜没应允,只是抬起了头。
但那一刻,凌羽却僵在了原地,女孩还以为黑暗能挡住眼泪,却不知道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泪珠如雨水般冒出女孩的眼睛。
他咬了下牙齿,继续说,“刚才村长说,是有两个世界的,叔叔他肯定在那一个世界守护着乌云山,如果你想见到他,睡觉就可以了,在梦里可以去往那个世界。”
“真的……吗?”苏娜低声问。
“当然是真的,”老村长揉了揉苏娜的头发,“村长可不会骗人,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的。”
苏娜没有疑问,只是将头埋得很深,然后点了点。
毕竟都长大了,一般的谎言都不可能那么容易相信。
“但有一点很重要,”冰澜突然从帐篷里出来,拉着苏娜的手掌说,“那就是心要安静,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去往另一个世界。”
凌羽有些心酸,他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谎言需要几个人的帮助才能让苏娜相信,其实相不相信也没多大区别了。
“今天已经很晚了,可能需要我的帮助才能见到,”冰澜又微笑着说,然后拉起苏娜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凌羽手中的包裹,朝一旁走去。
老村长看着二人进入一座小小的帐篷,长叹了一口气,“事情太多了,有时并不是能一件一件解决的问题。”
凌羽收回了视线,“那可能您还需要再解决一件事。”
“也差不了一件两件了,说说看吧!”
“看住那些勇敢的少年,外面并不安全。”
老村长碰了下嘴唇,“听说了,有一群小家伙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叫什么灭魔团,上次来了几个要收保护费,被哈鲁基给赶跑了,只是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难免心被吸引过去。”
“但这个局面不是他们控制的,我怕他们被当诱饵使,”凌羽说。
“避免不了,想管也管不了,别说他们了,我年轻时也是这样,”老村长淡然道。
“我也是,”凌羽苦笑了一下,但又沉声说,“如果有事情我会提前通知您,那时候看好他们就行了,走错路不怕,就怕没机会改正。”
“嗯,”老村长应了声,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根卷烟,“吸吗?”
凌羽摇了摇头,他还是不习惯这个希奥特的特产。
假如这是一个需要不断放弃东西的场景,那么难民决不是第一个,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才可以被放弃,比如说“勇敢的少年”,扔给他们一把机械武器就能上战场,杀死魔物或许不行,吸引魔物却很合适。
可有可无的诱饵罢了。
远处的帐篷里忽然传出了低沉的琴声,并不悠扬,而是低沉,如同苦涩的酒,如同厚重的云。
声音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冰澜从帐篷里走出,端着怀竖琴走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凌羽朝老村长道。
“差不多,我也该睡喽,芽月过半还是挺冷啊!”老村长晃了晃腰杆,指尖的卷烟还在冒着烟雾。
凌羽点了下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迈进空荡荡的街道,将难民的帐篷区丢在后面,他才低声问,“那是什么曲子?”
“引魂曲,一种催眠曲,”冰澜将怀竖琴放入腰间,“光靠语言是骗不到她的。”
“谢谢,”凌羽说,“我其实只是随口说说。”
“有些人可不是这么想。”
“苏娜?”
“还有我,”冰澜将包裹递了过来,“听柯修说了吗?”
凌羽接过有些沉重的包裹,点了下头,“听说了,苏娜是为了我们的东西才跑回去的,卡雷尔也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你很内疚?”冰澜问。
凌羽沉默许久,才说,“内疚是肯定有的,但我更担心苏娜。”
“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至少你的谎言会给她一丝安慰,”冰澜将手中紧握的徽章佩戴至胸口。
“你确定她能梦到卡雷尔?”
“大概吧!”冰澜又说,但过了一秒又笑了一下,“不,一定。”
“这次怎么这么自信?”
“我只是在催眠时告诉她,闭上眼就能看到最想见到的人,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卡雷尔,不会错吧。”
“真是一个神奇的技术,”凌羽由衷的说。
“催眠只是让人睡眠,当然也可以加以诱导,我并不擅长。而且催眠也不能够说一些过于目的性的问题,就比如,我不可能让你记得我,而只能说,记住看到的场景,也不能让苏娜梦到卡雷尔,只能让她梦到最想念的人。”冰澜停了几秒,“如果哪一天她梦不到卡雷尔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凌羽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朝身后看去,昏暗的角落散布着老旧的帐篷,老村长还站在那里,抽着卷烟,并没有入睡。
……
回到住所之后,情况果然和预料的没区别,柯修早已经躺在房间里睡着了,但那群防卫却没有松懈,守卫着王子殿下的安全。
凌羽和冰澜在楼梯处分别,他进屋之后,衣服未脱就躺到了床上,思索着所有的事情,太多了,也太乱了,乱到比在萤海城时年末收账的账本还要复杂,他遇到的不比老村长的少,甚至可能更为严峻。
可能更开始魔化了,虽然也无法辨别,但他隐约觉得长久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比起这个未知的危险,他更应该关心已知的危险,失去了载体,魔神召唤的仪式被终止了,但他记得载体很随意便能够获得,甚至于扔进去一个人都行,芙蕾雅在精灵森林就是这么做的。
也许,魔神已经降临,正在走出西部山海,朝这里前进。
只是不知道那个足够击杀魔神的机械武器,是不是真的能够奏效。
不知为何,他从心里已经确定了要使用那个机械武器。
他摸了摸床头的包裹,拿出了一本书和一个徽章,书是冰澜送的那本湛蓝史诗,徽章是略显破旧的佣兵徽章,这算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唉,想萤海城了!”他举起握紧徽章的手,对着空气说。
但另一只手却将古书放在胸口,他又轻声说,“但还不到回去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