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钟,村民陆续到齐,会议开始。
没有会议室、没有礼堂、也没有那么多的凳子。
大家就找个阴凉地,随意坐在石头、木块坐着,或蹲着。
这次刘和全没有讲话,张栓全权主持。
人群中央,正是太阳地,张栓站在那里,还拉上了秋雨静。
张栓说:“在开会前,先说点私事。”然后又指着秋雨静说:“这是我女朋友,叫秋雨静,没有意外的话,将来也是咱村里的人,以后来劳烦大家多多照顾。”
有人接话道:“前两天就听说栓子带回来了个女娃,长得跟天仙一个样。”
“栓子好福气!”
秋雨静也打招呼道:“大家好,我是秋雨静,和栓子一个学校的。”
人们又是一顿夸赞。
张栓摆摆手说:“闲话说完,咱们正式开始开会。马上就要开始收麦子……”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站了起来。
“爷,你会不会割麦?凭什么让你组织大家收麦子!”
“爷,我刘家老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把他们一家往绝路上逼!”
张栓面色一冷,眼神像利箭一般射过去。
说话的是冯家一奶同胞的俩兄弟,冯大、冯二。
两人均是无脑的二愣子,说出这话,绝对是有人挑拨。
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除了田群、张流、刘和全,其他人或是事不关己、或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张栓看人的水平没达到、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没闹明白,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小中搞的鬼。
刘和全见孙子受难为,站起身来欲要说些什么。
可张栓也不是好相与的,弄不明白谁在搞鬼,索性就盯着两个出头鸟。
“第一,我是国家任命的村干部,有组织活动的权利,谁要是有能耐可以去县委投诉,撤销我这个村干部。没能带,就要乖乖配合!”
“第二,我张栓也是这个村的,割麦不用你来教,谁要是不愿意,自己去收自家地的粮食,这次夏收,用不着你们!粮食收不回来,我出钱买,用不着你们指手画脚!”
“第三,刘婶对我的恩,我心里清楚!在坐各位的每一顿饭,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张栓回来,就是回来报恩了,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什么也不图!要是有人认为自己可以让大家富起来,我张栓甘愿受你指挥。”
“第四,早上我去刘婶家,是为了劝说刘婶搬迁,没有任何不良心思!”
可一听这话,刘婶就跳出来了,骂道:“你就是个白眼狼,白瞎了老娘对你那么好,你操什么样的孬心,把我们一家往死路上逼!”
刘婶能带着两个傻子并且把孙子养大,心中自有思量。
她怎么会不明白张栓没有歪心,可为了儿子、儿媳,这迁不能搬!
在村里,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照顾着,在地里随便抛抛,就有两口吃食,不至于把两人饿死,也不至于欺负两个傻子!
她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要是到了县里,她走了,儿子、儿媳两个憨人在县里怎么过活?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这也是个可怜人,到老还得为儿子儿媳操心,昧着良心做恶人!
张栓狠狠瞪了刘婶一眼说:“刘婶,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得先把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不然明年都得喝西北风。”
可刘婶就是要闹,趁着人多的时候闹!
“咋地,你敢做,就不敢让我说了!看我们一家老的老、憨的憨就把我们往死了欺负!”
张栓头疼万分。
骂,骂不过!
打?
这不是李小中,打骨折也没人找你麻烦!
刘婶这人,没理都要占三分!
现在上了年纪,更是挨着即伤、碰着即残,要是真敢动手,住你家不走都是轻的。
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刘婶出了什么事儿,人们戳脊梁骨都能把张栓戳死,村里也不用指望呆了。
无奈,求助的目光,看向刘和全。
刘和全坐在椅子上,黑着脸说:“这么大人了,喊什么喊,也不嫌丢人……”
不等刘和全说完,刘婶就哭豪着喊:“一个村长、一个村干部,这仡佬村就是你们家的天下,不给我们活路啦!”
刘和全高声道:“要闹回家闹,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在,今年的麦子,别指望有人给你收一粒!”
刘婶立马息声,她知道,要是真惹恼了刘和全,麦子非得烂在地里不可。
见刘婶不吭声,刘和全对张栓说:“继续开会。”
张栓心情沉重,他知道,刘婶只是被暂时压了下去,这事儿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可会还是要继续开下去。
“咱们村里,加上我,除去刚受伤的李小中,能参与劳动的只有十五个人,也怪我打的不是时候,可麦子还是要收。现在我说一下每个人干什么活,大家记好自己的事情……”
分完工,张栓继续说:“就现在这天气,再有两三天就可以开始割麦了,不分谁家的地,由近到远,先熟先收,能收多少是多少!然后根据各家的地,出工大小来分配粮食。谁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意见。”
以往都是这么分的,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张栓继续说:“这两天,把自家的镰刀都找出来磨好,绳子扁担都准备好,牲口也好吃好喝,大家也吃好喝好,麦子一熟,都要出死力,这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明年是吃糠咽菜还是顿顿白面,就看这半个月了!”
“现在我点到名字的,明天早上吃完饭,带上工具到打麦场,把锅头架起来,棚子修好。张流、孔春生、田群、冯大、冯二、刘和全、秋雨静……”
村里大概有二十多亩麦子,打麦场面积也不小。
打麦场必须先洒水、撒麦壳,用石磙压实,才能使用。
虽然打麦场在谷底,和河水不远,但也必须全员上阵,明天一天必须准备好,后天晒干,大后天就可能要投入使用。
之所以不提前准备,是因为怕准备好后下雨或打麦场裂缝,就得重复劳动。
收麦子,是一场与天斗的恶战,必须全员参与,哪怕叶大海这样双目失明的人也有自己的活,秋雨静这样手脚健全的人,活更多。
就算张栓在不忍心,也得忍着,收完麦子、种完秋粮之后,才能有心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