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凶蛮山脉,高入茫茫云海,东西横向绵延三万里,成为隔绝南疆与中原的天然屏障。
山川之中,处处险境,凶兽怪物横行,荆棘毒草丛生,但各种奇珍异宝,自然福地,亦是多不胜数,因此中古时期,南蛮与中原的一些散修强者,纷纷进入凶蛮山脉开辟福地,自立洞天,这便是今rì凶蛮山脉诸多宗门的由来。
今rì凶蛮山脉的数百宗门之中,最为强大的,当数十六个拥有食气境老怪的宗门,其中就有历史悠久的望天宗。
望天宗深处,处处楼亭宫府,可以听到内堂弟子习武修炼时发出的齐声呐喊,也能听到一些长老教头,不断发出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教导弟子,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数里外的望天宗边缘地域,是望天宗众多外堂弟子的住处,与望天宗深处地方不同,这里的弟子,大多面sè枯黄,身材消瘦,也不习武,皆是各自手持杂物,面无表情,匆匆奔走。
在望天宗,外堂弟子没有地位,说是弟子,其实是奴隶。
正是中午,就在众多外堂弟子都在苦苦劳作的时候,一处小院当中,身穿灰sè麻布衣,略显消瘦,面容有些苍白的王凡,已经将当天所有的工作全都完成,正手持一本书籍低声诵读。
“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凶猛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
念到这里,王凡缓缓将书放下,伸手捻起一旁圆盘里的一颗圆滚滚的种子,手指轻轻一摁,种子的皮壳破开,里面鲜红sè的颗粒‘叮’的掉在了圆盘之上。
“食草者,善走而愚……望天宗每rì给我们这些外堂弟子吃的,都是草籽,野菜,就是为了让我们每rì苦作,却又见众多外堂弟子,每rì奔走劳作,靠烧自己的血赚一口寒酸吃食,只知苟活,不求进取,如同牛马,真的是善走而愚。”
王凡想到这里,神情微沉,继而手指轻轻的弹动,思考起来。
“中原人种田食谷,所以智慧而巧,文明辉煌,创造出了像是飞蝗连弩,天雷砲,活字印刷等等的伟大发明,再看南蛮的人,多是吃肉,罕有食谷吃菜的,所以一个个凶猛悍勇,粗鲁野蛮,南蛮有的地方,甚至还有年祭吃人的习俗,果然是食肉者,凶猛而悍。”
一番话说出来,王凡目露jīng芒,若有所思。
他又拿起名为《九州杂记》的书,细细翻看,其中所记载的许多东西,都十分有趣。
翻到最后,王凡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吃为补,当受伤失血,要吃红糖,喝参汤,因为体内失去了一些东西,所以要用红糖参汤补回来,消耗的越多,也就越需要大补,尤其是修炼之人,消耗更大,因此修炼之人,极为能吃。”
“踏入修炼一途的第一个境界,是食磨境,食磨境第一步,炼胃成磨,第二步,炼肠成磨,第三步,炼胆成磨,第四步,炼肝成磨,第五步,炼脾成磨,一旦五磨成形,肉身结构趋于完美,力量倍增,但消耗,也将倍增,寻常食物,已经不能满足肉身所需,需要大量灵药灵物的供给。”
就在这时,王凡的肚子忽然传出了一阵‘咕噜噜噜’的声音,他轻轻皱起眉头,伸手抓起盘子里有些发黄的菜叶和草籽,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胃腑每天都要叫上几声,这应该就是因为我的皮肉坚固了,气血流动的快了,力气也大了,所以消耗的多,总是觉得饿,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距离炼胃成磨还有多远?要炼胃成磨,需要大量的肉食进补,现在每rì野菜草籽,连给我充饥都不够,更不要说炼胃成磨了,可在外堂之中,又找不到除了野菜和草籽以外的吃食。”
王凡将《九州杂记》合上,轻声自语。
“门派不给外堂弟子发放肉食,更规定外堂弟子不许读书,而且外堂弟子,每rì都有繁重的工作,也没有时间习武修炼,所以外堂弟子几千人,真正能够踏入修炼一途的,实在太少。门派这么做,是因为门派需要大量的奴隶仆从,需要许许多多的人当牛做马,来养活内堂弟子,养活各院的长老。”
王凡的眼中,一片清冷。
“但我怎么会当一辈子奴隶仆从,在这外堂之中做一辈子牛马?”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厚重的脚步声,王凡眉头一跳,起身就将书塞进了被子里,按了按被子角,将书藏的隐秘。
‘砰!’
屋门被踹开,就见在门外,站着一个青衫男子,这男子看上去比王凡大不了几岁,但面sè红润,身子挺拔,尤其是一双手,又厚又大,和病怏怏的王凡比起来,男子可以说是健壮俊朗。
男子盯着王凡,大喝道:“外堂弟子各有其职,一个个都在忙活着,倒是你小子,这么悠闲!”
王凡不温不火道:“周师兄,我每天砍柴八百斤,今天的活已经做完了。”
男子顿时双目圆睁,面露狞sè,好似虎豹一般,似乎是被王凡的这一句顶撞到了,几步就走到了王凡的身前,大手伸出,扣住了王凡的肩膀,转身拉着王凡往外走。
王凡一下被扣住肩膀,就觉得周士郎五指死死的抓进了他的肉里,都抠到了他的骨头,抠到了他的筋,剧痛深入他的骨髓,王凡拼力的耸动了一下肩膀,想要挣脱出来,却发现这一挣脱,周士郎手上力气更大,五指抠的更紧,捏的王凡整个肩膀和手臂都没了力气,没了知觉。
“这是武技!听闻这些外堂管事,都会修炼一招‘豹子挂树’,以五指抠进人的筋肉里,死死的卡住一个人,让一个人动弹不得,这难道就是豹子挂树?”
王凡心中暗想,嘴上痛呼:“周师兄,你这是……”
周士郎一语不发,手掌死死的捏着王凡的肩膀,拉着王凡,走到了院子外面,粗壮的手臂一甩,就将王凡一下扔了出去,足足扔出了四五步远,‘砰’的摔在地上。
王凡“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摔的险些错位,浑身先是酥麻,接着就是剧痛,他连忙咬住牙,死死的憋住一口气,就是不喊疼。
“我周士郎作为外堂管事这么多年,还真就没有哪个外堂的弟子敢顶撞我,怎么着,你小的时候读过书,认识字,就自以为了不得么?一个爹娘都被蛮子杀了,只能进外堂混吃等死的废物,认识几个字,又能如何?我就来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拳头比脑子好使!”
王凡立刻转过身,就见周士郎厚大的手掌在腰上一抹,‘唰’的抽出了一条暗红sè的牛皮鞭子,在空中狠狠挥舞了一下,传出‘嗖——啪!’的一声。
不少外堂弟子经过此处,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过来,这些面容枯黄的弟子,有一些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走了过去,还有一些停下来瞧的,也都是面无表情,只有一个年纪与王凡相差不多,面容清秀的外堂弟子,看到王凡摔在地上,脸上露出了焦急之sè,不过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不敢上前。
王凡看到这一幕,知道这些外堂弟子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许多都是凶蛮山脉中被南蛮,或是野兽屠戮的村庄之中逃出来的孤儿,有的干脆就是被望天宗买回来的奴仆,这些人在进入望天宗之前,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进入望天宗之后,只求安稳的活着,怎么会出手救别人的xìng命?
所以王凡并没指望有人为他出头,只死死盯着周士郎,心中思量对策。
‘嗖——’
粗大的牛皮鞭子一下撕裂了气流,传出破空的声音,狠狠的抽向了王凡。
王凡立刻伸出干瘦的手掌挡在牛皮鞭子前,就听‘啪’的一声,鞭子狠狠的抽在王凡的手臂上,之后鞭身一个旋转,像蛇一样缠住了王凡的胳膊,死死的勒着,勒的胳膊火辣辣的疼。
周士郎冷哼一声,猛力一拽鞭子,就将王凡拽的整个身体都离地而起,‘砰’的一声又重重的摔向了另一边。
围观的外堂弟子更多了,看到一个个围观的外堂弟子,周士郎面露冷笑,只觉得很好,他就是要杀鸡儆猴,不然,他身为望天宗的内堂弟子,担当外堂管事,连一群奴仆都镇不住,岂不是太丢人了?同门都要笑话死他。
就在此时,外堂弟子当中,那面露焦急之sè的清秀少年,一下挤了出来,“噗通”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周……周师兄,放了王凡吧,王凡他爹本是中原的一个教书先生,天天教王凡读书认字,您知道这中原的读书人,脑子都不太好使,也把王凡教的像驴一样倔,周师兄,您莫要和他一般见识……小凡,快,你快给周师兄道个歉啊!”
周士郎瞥了清秀少年一眼,又看向了王凡。
“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王凡,你跪下,道个歉,然后我赏你三鞭子,你今后一个月的砍柴量翻倍,我就饶了你!”
少年几下爬到摔在地上的王凡身边,低声道:“小凡,你快跪下,快道歉,快啊!”
王凡看了少年一眼,一语不发。
三鞭子我可以受,每天一千六百斤柴我也可以砍,可是,让我跪下?
父亲说,读过书,就懂了道理,有道理撑着,双腿就不能弯!
想起那个永远站得笔直,坐得端正的父亲,王凡的身体里,一股血气涌了上来!
“我每rì吃野菜喝井水,还不够充饥,所以我身子骨弱,打不过你,但我明道理,知大义,不凌弱,不仗势!若是不懂道理,只知食肉饮酒,修炼体魄,只会挥拳头欺压弱者,那与张牙舞爪只知逞凶斗狠的犬狼野兽有什么区别?就是畜生!”
众多外堂弟子,不论如何麻木,听到王凡的话,都是一惊,面sè大变!
周士郎一下愣住,面容赫然扭曲,手腕一甩,鞭子就从王凡的胳膊上抽了回来,壮硕的手臂在空中一个环绕,粗大的牛皮鞭子就狠狠的甩到半空中,“啪”的一声拉的笔直,好像一杆长枪,被周士郎挥舞着,抽向王凡的脸!
王凡眼见鞭子狠狠抽来,双手死死扣住地上的泥土,全身绷紧,咬紧牙关,身子一动,向周士郎靠近!
这样屈居人下,忍辱负重,只为求一口吃食?古人云不为五斗米折腰!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