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最大的关键,就是那个少东家,少东家应当是知情人,这二人谁说了假话,一问便知。
其实案子到现在,看上去已经越来越明朗,只要把话问明白,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
柳乘风抖擞精神,只是看了温正一眼,温正顿时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道:老臣这把骨头许久没有活络过,今日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去走一趟,看看这个少东家怎么说。
说罢,这位年过四旬的五军营将军告辞出去,点了几十个捕快,快马前去寻人。
赵记火器作坊在于廉州城郊,占地不小,任何一家火器作坊,要办下来都不容易,不但要交给官府一大笔不菲的保证金,更需要有一定的关系和背景才成,所以整个廉州登记在册的火器作坊只有七八个,可是规模绝对不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出数十上百万两银子来做保证,因此赵记的东家影响极大,官面上也很是吃得开。
现在赵记的东家据说病重,这里头的一切事务都包揽给了少东家赵青,赵青却是个花花公子,这一点人所共知,五军营的人抵达盘问的时候,才知道此时这位赵公子并没有起床,据说这位荒唐的少爷是在昨夜三更时才从城里回来,当夜便睡在工坊里头,原本这位少爷是不情愿住在这里的,毕竟赵家在城中有多处宅院,也不缺地方住。只是东家的吩咐,他这做儿子的不敢违逆,至少也得做做样子。
作坊管事之人带着温正几个去了那少东家的卧房,里头却是死死锁住,一个捕快咚咚的敲门,里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捕快对视一眼觉得蹊跷。随即几人合力一道将门撞开。
作坊里的卧室,说不上有多奢华,不过毕竟是东家的起居之地。所以空间倒是不小,两进的屋子,里头的陈设简朴中又带着别致。众人进入内室,在宽大的床榻上,一个人歪歪的躺着,胸口的位置一柄匕首扎在了胸口,鲜血浸湿了半张床榻,血迹已经干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而这时候,那领着捕快们进来的作坊管事已是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呼声:少东家少东家
城中立即变得紧张起来,一队队的人马走上了街头,而此时。几匹快马抵达了五军营衙门,进入大堂,温正看着悠悠闲闲的柳乘风一眼,开门见山道:少东家赵青已经死了
死了柳乘风也不由愣住。
温正道:从血迹干涸的程度来看,应当是昨夜子时时分就被人刺死。匕首正中前胸,而刺客是从窗中进入,在杀人之后,又从窗中逃脱,而且下官曾打听过,昨天夜里。这少东家是在昨夜子时从城中坐车出来,死亡时间也大致是在子时,应当是他入房之后,旋即被人刺死,凶手趁机溜走。可最大的问题就是,若以时间推算,凶徒想要刺杀少东家,是如何溜进作坊的,要知道这作坊里头防禁森严,白日倒没什么,可是在夜间,不但有锦衣卫卫戍,还有作坊中的护卫来回巡守,下官问过一些作坊中的保安情况,凶徒绝不可能夜间摸入他的卧房,将这少东家杀死之后,再大摇大摆的离开。而且就算想要刺杀这赵青,为何不在他出城的路途上设伏,那样要杀起来,显然方便了许多。不过下官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里头到底有什么缘故,还得等仵作细细查验了尸首,捕快们细细检查过那案发的屋子再做定论。
这个人柳乘风冷笑:什么时候不死,偏偏死在昨夜子时,这倒是有意思了,他这死,肯定是因为杀人灭口,是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什么消息。
温正点点头,道:不错,现在永利商行和盛昌商行这无头公案,没有了这少东家站出来说个清楚,只怕就更扑簌迷离了,所以要查清这两个商行的东家谁说的是真的,就必须让少东家赵青开口。
柳乘风道:若是反过来看,是谁最不希望赵青开口呢是谁想要堵住赵青的嘴呢其实只要查出是谁杀死了赵青,就可以得出结论,所以赵青的死必须彻查,只要查出了这幕后的凶徒,就能顺藤摸瓜,甚至可能找到劫掠船队的凶徒。赵青的案子,若是查出什么眉目立即报来吧,温将军
柳乘风郑重其事的唤了温正的官名,道:这件事关系不小,你虽然刚刚在五军营上任,这个担子重,只怕要多担待了。
温正微微一笑,道:殿下放心,下官自当效力,这是下官的本份。
柳乘风道:据说老太君她老人家颇为惦记她这重外孙,不如这样,不如让她老人家入宫来闲住几日,我这做晚辈的既可以随时问安,晨曦那儿也可有人陪着说说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本王明日便下诏让人前去接人。
温正点了点头。
柳乘风也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了,在这里坐了一天,事情反而越来越蹊跷,更让他有些不安,不过这时候,他也已经乏了,不禁打了个哈哈,道:案子刻不容缓,可是该歇的还是要歇,你先歇一歇吧,本王也是乏了,这就回宫。
温正一直将柳乘风送出衙门,坐在了马车,柳乘风在车中打了个盹儿,不知不觉回到宫中,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案子的许多悬疑还忍不住在他脑中掠过,他不禁苦笑,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朱佑樘的潜质,但凡有事,总会觉得放心不下,这样的性子可不好,柳乘风可不想过劳死。
于是索性在后宫之中,去几个王妃那里坐坐,夜里朱月洛的殿中住下,这一夜倒是睡的香,只是次日问政的时候,才知道案子有了眉目。
其实所谓的眉目,就是一具尸首,是一艘商船带回来的,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有一个规矩,若是遭遇到了浮尸,就必须要打捞上来,而后带回大陆,好令他们入土为安,若是犯了规矩,就可能惹怒海神,这尸首带了回来,却立即引起了五军营的关注,因为这浮尸身上的胸前扎了一刀,直接捅穿了后腰,更重要的是,这个死尸穿着的正是永利商行的衣衫,永利商行的船队遭袭,而水手们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这种情况之下,使得案子很难有头绪,而这具尸首,恰好提供了线索,五军营一时振奋不已,随即便将尸首带去了敛房,这消息是清早传来的,柳乘风听的也颇为激动,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见了议政府的几个大臣,听他们汇报了几件政务,才抖擞精神命侍卫们护着自己出宫前去五军营。
五军营这边,已经把那管事张世成叫了来指认尸首。
张世成据说已经被他的东家开革,如今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据说正在四处为自己寻差事,现在衙门又叫他去,他显然也有些不太乐意,一见到柳乘风便诉苦,道:殿下,小人是有子女的,都等着小人的薪俸过活,今日小人去应征,以小人的资质,那东家也有让小人接下差事的意思,可是五军营的巡捕居然直接冲去传唤,殿下小人
柳乘风也不禁苦笑,这张世成也怪可怜的,人家确实也要混口饭吃,应聘的节骨眼上那些巡捕直接去拿人,哪个东家还敢要张世成
柳乘风只得安慰他道:你的难处,本王能体谅,这件事本王会和五军营打招呼,是了,你来这里,想必是五军营请你来指认尸首的吧,你随本王一道去看看,若是认出了是谁,不得隐瞒,知道了吗
张世成连忙应了,笑呵呵的道:这是自然,自然
二人一道进入了陈尸的屋子,里头已有仵作候命了,温正此时正焦灼的等候,一见柳乘风来,连忙道:下官不知王爷
柳乘风摆摆手,笑道:不要说无用的话,这尸首是穿着永利商行的衣衫对不对
不错,接到消息之后,下官便立即命人把这尸首带到这里来了,就是想让人认认,此人是谁
柳乘风颌首点头,对张世成道:张管事,你去瞧瞧看吧。
柳乘风总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虽然也有桀骜不驯的时候,可是张世成和柳乘风已经打过交道,已经对他没了太多防备心理,张世成点点头,随即捂着鼻子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