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时不时有树叶拍打着脸颊,那些叶子有圆有扁,有的毛茸茸,有的黏腻腻,有的硬如尖刺,有的细如毫针。
耳边传来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响,听起来这里的落叶积的极厚,而那几个抬着她的怪人却健步如飞,行动敏捷。
这里到处都是高大的树影,遮天蔽月。
她分不清来路,辨不清方向,只得任由他们带着她一路向前。
等到那几人终于停下,东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一缕白云宛若一条玉带悬挂于湛蓝天际。
萧晓九被七手八脚绑在一株粗壮的树干上,那几人在四周点起篝火,欢快的跳起舞来,紧接着又有更多人加入其中,围着她窃窃私语。
她张了张口,还是发不出一丝言语,望着群情激湃的人群,无计可施。
她身后有一条潜流,万千树干伸入河水之中,像无数只胳膊,在河里打捞着什么。
这是一棵榕树,最当中的树干有三四米粗,周围衍生出无数根新枝,将这一方土地遮掩的密密麻麻。
而就在这密密麻麻的榕树林里,搭建着数十座小木屋,它们有的建在树枝上,有的建在空余的土地上,那些木屋小而简陋,透过稀松的木板只能看到一张占了大半屋子的木床来。
萧晓九聚耳细听,良久才从他们那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中探查出她被劫的真正因由。
她一直以为这些人带走她,是想借她威胁于凌皓天,借此换些粮食用品之类。若如此,她还有利用价值,这些人并不会害她性命。
可如今,当她得知她之所以千里迢迢被劫来只是为了给那两只屈死的大雁陪葬时,她彻底哑口无言。
萧晓九彻底怒了,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以这个原因死去,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甘愿,她仿佛一个罪恶滔天的囚徒,接受着众人的审判。
萧晓九好想怒吼一句,“就为两只鸟,至于这么拼命么?若他们喜欢,她立马将数百只奇珍异鸟双手奉上。”可惜她说不出。
那群人叽叽喳喳一通之后,终于将目光放在被缚在树桩上的少女身上。
她身上被树枝划出了一道道伤痕,殷红的血从青衣中缓缓浸出,显得触目惊心。而那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眼下投下浓厚青影,双唇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了无生气。
“她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吧!”人群中有人尖叫了一声。
他身旁的另一人快步上前,半趴在她身上,伸手试了试她鼻息。见她已进气无多,方艰难的点了点头。
“死啦?”又有几个人跳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在她身上探来探去,见她软塌成一团,没有一丝反应后,双手抱头上蹿下跳,“怎么办?怎么办?宝贝儿可不吃死人肉。”
“你!”其中一个身材精壮些的汉子指着其他几人大骂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她这么容易就死了?”
其他人立刻垂下头,不敢言语。
围观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叹着气,在这时,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从人群后探出头来,张着一双黝黑的眼好奇的问道,“那就是外族人吗?”他将食指含在嘴里,歪着头细细打量着她,确实与他们很不一样呢?
他边上几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随即一阵呆愣,她是外族人?所以她可能没有死,只是中了乌木瘴之毒。
当这一个想法从他们脑海中冒出,只见他们七手八脚的从地上拔了把五颜六色的草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的塞在她嘴里,强迫着她咽下去。
萧晓九紧合的眼慢慢张开,便看到一堆黑黝黝的眼睛凑近围观着她,一见她醒来,各自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宛若醉酒的大汉般手舞足蹈。
她觉得嗓子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火辣辣的十分难受。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她快要死了。
然而萧晓九并不知道她差点死去是因为他们大意忘记给她服用治疗乌木瘴的解药,更不知道他们救活她,只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死去。
当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直射下来,散发出七彩的光斑,那一群人又重新围了上来,解开她身上缠绕的木藤,再次抬起她将她扔到一个百米外的水潭里。
那个水潭并不大,刚好能让一个人完完全全待下。
水潭里泡着一大串绿油油的不知名的草,还有悬浮的青藻,与攀爬在草间,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虫蚁。整个水潭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刺激着她已经迟钝的嗅觉神经。
而那一群男子,约有十来个,皆手持长杆,杆子对准她,将水潭围成一团,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
“你…”萧晓九见自己终于能发出声音,脸上散发出一抹清浅笑意,她忍着喉间剧痛,艰难开口,询问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她被这些怪人折磨的快要崩溃,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周围的吟唱还在继续,谁也没有在意她的发问。
水面上漂浮的虫蚁似乎发现了比杂草还要宽广的空间,一个个随着她的衣服,发丝,缓缓向上爬去。
身上的触感突然变得格外敏锐,身上汗毛竖起,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哪里有虫蚁爬过,甚至可以分辨出它的大小来。
她浑身在水中抖了抖,搅得潭水一阵翻腾,那股诡异的味道更加浓郁,浸染的她身上到处都是。
她一刻都不要呆在这里。
萧晓九目光幽幽扫过还在吟唱的众人,突然双手紧握木杆,重重一拉,那人脚下一划重重跌落下来,深绿的池水溅在每个人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恐,咿咿呀呀大叫起来,仿佛粘在身上的是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萧晓九掬起池水乱撒一气,趁着他们叫苦不迭的时候,拉着潭上青草一跃而起,脱离了那让她十分不适的水面。
那些人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望着她目露凶光。
萧晓九一见情况不对,行动先于意识一步,飞快朝远处跑去。
然而,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跑得过十来个在这里土生土长、行动敏捷、来去如风的男子,眼见她马上就要被抓住。
就在此时,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被他拦腰抱起,双腿由于惯性朝那些怪人蹬去。
天旋地转间,她一眼便看到他脸上的青铜面具,不自觉的握紧他的手,刚刚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平复下来。
率先冲上的二人被踢倒在地,那男子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一只手掩住她的口鼻,一股白色烟雾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几人身子晃了晃,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他冷冷朝周围扫了一眼,身上冒出彻骨寒气,眼中杀意并现。
萧晓九紧紧握住他的掌心,周围的风声呼啸而过,她突然抬起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他们人很多,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的目光坚定如铁,令人无法回拒。
君无邪几欲张口,但望着她信任的眼又突然沉默,将她娇小的手收入掌中,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里的路极其难走,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又滑润湿潮,更有无数藤蔓古木将路掩的严严实实。
他们看似跑了许久,却没有走多远,以那些人的速度,不消片刻便可追上。
就在此时,刚刚还拉着她快速逃命的男子重重倒了下去。
“阿麦!”萧晓九一阵惊呼,屈身围了上去,只见他双眸紧闭,呼吸缥缈,身上烫的出奇。
她咬着唇茫然无措,待见不远处有几块巨石堆成的孔洞,半拖半拉着他走了进去。
里面土地湿润,鲜红的土壤上爬满了苔藓,她脱了外衫铺在地上,扶着他小心翼翼靠在上面。
这里一点都不安全,这些人对这里的地形太过熟悉,稍稍探查便会发现这里。
只是如今阿麦情况未定,根本无法与那些人抗衡。
萧晓九紧紧咬着唇,轻轻拭去他身上泛出的汗珠。
她隐隐记得那群人提过什么乌木瘴之毒,好像所有外来人都无法抗拒乌木瘴之毒,若不及时服下解药,只怕…命不久矣。
萧晓九拼命回想当时那些人塞进她口中乱七八糟的野草,却只有模糊的印象,她懊恼的敲了敲头,然后静静望了他一眼,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回去。
只是…看着阿麦昏迷不醒的样子,十分不放心。
巨石外生长着几株高大灌木,萧晓九觉得十分眼熟,细想后露出欣喜笑意,那是…箭毒木,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箭毒木的树汁含有剧毒,只要混入血液,便会使人立刻毙命。
萧晓九将衣服撕成条状,裹住被刮破的伤口,从腰间摸出把匕首来,小心翼翼的朝那棵含着剧毒的树走去。
她从不远处砍了片荆棘来,匕首从树身划过,流出乳白的汁液,一点点的撒在荆棘之上。如此,只要他们想要穿过这里,必需要经过这堆沾着剧毒的荆棘。
待安置好一切,萧晓九轻声走近洞穴,正想看看他现状如何,手刚探至脖间,便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抓住,他紧合的眼快速睁开,额上滴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是忍耐着巨大的疼痛,他的眼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深深锁定在她身上,十分艰难的开口,“你…哪都不许去!”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刚刚说完便晕了过去,但那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