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姑娘,”谢熏欲言又止,“子里他...也是不得已。”
“原先子里执意要立绯儿为后,但久居林家是暗卫出身,并非世家大族,得遭朝中老臣联名反对。”
“他们介意的应该不是久居林家的身份,而是介意她是夜国人吧!”萧晓九看了他一眼,“之前孔冉闯入皇城,毒杀亲卫,让他们心生忌惮了吧!”
“而林绯儿又与孔冉关系匪浅,必为其所不容。若我所料不错,那些老臣真正推崇的入住后宫的人选便是谢黛了吧!你为了让谢黛避免被推上风口浪尖,才会选择让她匆忙嫁人。”
萧晓九仰头望着天空漂浮的云朵,虚手一指,“至于凌皓天为什么最后会选择我?其一,我与诸国皆有牵连,对乌衣来说便是一种制衡;其二,我于凌家军有恩,可以获得他们的信服;其三,凌皓天想留下我,为他所用。”
谢熏一时无言,他不料萧晓九竟一切都明白。
不对...萧晓九突然想到了什么,摇头轻笑,“但这所有理由,都敌不过第四条,他处心积虑做这一切,最终都是想引出一个人而已。”
“什么?”谢熏突然就糊涂了。
“也该结束了!”
原先精美的花坛早已不复存在,**的宫殿也成了断壁残垣,破落的瓦堆里,一男子手撑利剑怒目尔视,另一人谈笑拈花,却不掩周身狼藉。
只是,他终究是胜了一筹。
“传言这位机巧阁阁主最善暗器,凌皓天在他手里怕是讨不了好了。”萧晓九拾起一朵未被摧毁的鲜花,笑嘻嘻的走来,有人伸出臂膀,朱红的衣袂翻飞,灼花了她的容颜。
萧晓九一转身,将手中鲜花递上,“鲜花当配美人,如此方是相得益彰。”
君无邪有些嫌弃的看了那蔫不拉几的花卉一眼,很是无语,却还是乖乖收下了,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残花败草可与他相配。
“败局已定。”君无邪盖棺定论。
“你说,我该让你怎么死呢?是一刀刀剜去你的血肉,还是灌下蚀骨腐心的毒药。”孔冉手持一朵紫色玫瑰,端着摇曳生姿的妩媚容颜,却说着最残酷的话语。
萧晓九突然想起当初蓝星瞳所言,他这师傅最大的乐趣就是从内而外的折磨一个人,享受他自以为绝处逢生而后又濒临死去的绝望快感。
“难道夜国要违背祖训,在乌衣皇城中弑君不成。”说话的正是号称百步穿杨的肖都尉肖如兰,说话间他已拉弓而立,正对着孔冉。
“诸位莫不是忘了这里是起梦涧,是我乌衣国的天下。”秦科紧随其后,两把大斧虎虎生风。身后是一身肃杀的凌家军,目露凶光,如扑食的饿狼。
“哈哈~”君无邪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们,仿若他看的并不是数以万计的雄军,“即使弑君又如何?我夜国的子弟可是你想欺侮便欺侮的了得吗?”
虽是戏言,但萧晓九却听出他话语中的坚决与笃定。
“有意思,这两人竟也有同仇敌忾的时候!”李思唯一脸调笑的走近,却紧握双拳,俨然有一战之势。
“哈哈...”凌皓天拂去嘴角血渍,倔强的起身,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想是受了不小的伤。
“夜国...”
“我还以为你们只会争夺角逐,只会无情舍弃,世之瑰宝,则争而啄之,世之弊石,则弃之如履。却不曾想,今日倒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鲜红的血缓缓流出,在原本鲜红的长袍上消失不见,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如猛兽,眼里是熊熊烈火,藏匿着无尽的恨意,像是要把这一群人燃烧殆尽一般。
“听你费什么话。”孔冉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如今我便要为绯儿讨一个公道。”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把利剑,如破风之势,朝凌皓天刺去。
不远处的肖如兰已将弓拉满,蓄势而发。
秦科率领凌家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大战一触即发。
“等等。”萧晓九大喊一声。
一道红影一闪而过,挡住了即将落下的剑光。
“君无邪,让开,我这会儿可没工夫搭理你。”孔冉见挡剑的是君无邪,说话不怀好意。
他身前那人恍若未闻,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有一红衣女子匆忙赶来,头上的凤冠早已不见,只有一头青丝飞扬,她指着凌皓天一脸愤恨,“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说实话吗?”
“哼!”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萧晓九真是气的牙痒痒,她真想扭头不管,毕竟这人三番五次的利用她,伤害绯儿,若不是...她突然笑了笑,眼睛朝着他眨了又眨,散发着狡黠的光芒,她对着凌皓天低头细语,“你不是不想说嘛?我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吧...孔郢!”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人谁不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孔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继而仰天长笑,宛若着魔了一般。“我不信,我不信,你是在骗我对不对。阿郢,阿郢他早就已经...”
君无邪面上虽不露声色,握着剑的手却在不住的发抖。
这个名字...消失在他们的世界已太久太久了。
“孔冉,你可记得绯儿初来起梦涧那一日我与你说过什么?”萧晓九回头说道。
“你说有了小弟失踪的线索。”孔冉眼中燃起一抹希冀又缓缓灰灭,明明心里殷切期盼,但他苦苦寻找多年,早已知希望渺茫。更何况...眼前这人,怎么可能会是他?他知道希望如泡沫,却终是没有勇气搓破。
“晓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君无邪拧了拧眉,眼中有光亮一闪而过。
“这事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萧晓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这故事可有些长呢!
“我听阿木说起,每年春初孔阁主便会离开夜国一路南下,想必是为了寻找胞弟孔郢吧。出夜国,过横城,顺势而南,若我所料不错,应是顺着望江一路。由此可见,当日孔郢便是落入望江之中,再无音讯。”
“确实如此,”李思唯接着说道,“那一年夜国大乱,有歹人胁孔郢出逃,在横城吴赫山上将他抛下...灵音阁上任阁主率众弟子沿望江一路而去,搜寻数月都未曾找到,望江水流湍急,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这湍急河流中被冲的粉身碎骨...”
“这一切又与凌皓天有何关系?”君无邪似有不解。
“你可记得当初已死明志的元笙先生?”
萧晓九继续说道,“十三年前,乌衣先皇石堏因忌惮梓义候佣兵自重,特下旨将梓义候之子凌皓天接入乌衣皇城起梦涧,名为皇子伴读,实为监禁。而元笙原是梓义候一门客,后经举荐成为吴坻县尉。那一年吴坻、环洲一路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元笙救治了一个孤儿,因那孩子与梓义候之子凌皓天有七八分相似,便灵机一动,将他悄悄带回侯府,冒充凌皓天入朝为质子。”
“这...不可能。”谢熏不相信道。
“谢城主,你可还记得当时整理梓义候府旧物,我曾给你看过一本账册。”萧晓九如是说道。
“是...是有这么回事,但那账册并无特别啊。”谢熏仔细回想,再三确定。
“是无特别,所以才是最大的特别。”萧晓九心底默默叹息,“传言梓义候老来得子,爱子如命,而当时独子入宫为质,他却从未有过任何入宫打点的举动,虽说刚开始几日,他是大病了一场,但不久就夜夜笙歌,难道不奇怪吗?而且自那日起,他那管家的俸禄便提了一倍。重此薄彼,可想而知。”
“所以真正的凌皓天被寄养在了管家名下?不,不对,既如此,那管家的儿子怎么会血性大发,杀了梓义候府满门呢?”谢熏越发不明白。
“五年前,石堏因见他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而他手下却无能用之人,故想收他为己所用,放他回去与梓义候团聚。但又担心二人沆瀣一气,故遣人杀人灭口,妄图灭了他最强后盾。”
“你是说梓义候府是先皇石堏带人所灭?”谢熏越听越觉得可怕。
“恐怕不止,”君无邪沉思片刻,“石堏,管家之子,凌皓天共同导致的结果。”
他曾暗自追查过梓义候府被灭一事,当时便觉得奇怪,那些人有毒杀,有暗器,有兵刃所杀,显然不是同一拨人。
“不错,”凌皓天沉默许久突然开口,“五年前,我得已回去与父亲团聚,因心里着急,便私下骑了快马先行。那时,我以为可以一家团聚,却不曾想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难怪他多年对我不闻不问,我开始以为他是忌惮石堏,后来才知我是他选中的替罪羔羊。”
“所以你就杀了梓义候?”谢熏宛若晴天霹雳。
“不,是他的亲生骨肉给他喂下了毒酒,”凌皓天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只是不想他太痛苦,送了他最后一程。”(未完待续)